胃口徹底沒有了。呆坐了好久,直到卓信提醒他辰時快到了,他才起身,帶上書本匆匆往習文廳趕去。
中午飯是回東廂吃的,本來這段時間卓天屹一到午膳時間就去習文廳找他,然後一起到膳房吃。現在這麼一來,沈青嵐當然不會自己去膳房,隻能回去東廂吃。
午飯過後,沈青嵐便急匆匆趕到書房。書房的地上果然堆放著幾個大麻袋,賬房卓清帶了幾個夥計已經把麻袋開了口子,正把裏麵一疊一疊的銀根票據取出來碼放在地上,而那些細賬冊子已經像小山似地堆滿了整個書案。
沈青嵐來了之後,便投入了那堆細賬的整理查閱。
隔壁的大書房裏,地上的碎瓷片破硯台早已收拾幹淨,桌案上的書籍紙稿已經各歸其位,多寶櫃上又擺上了最新的名貴玩賞器物,連立在書櫃旁的兩個大花瓶都找到了一模一樣的後繼者,整個書房煥然一新,絲毫看不出一絲被暴力侵襲過的痕跡。
耳聽得一牆之隔處傳來劈啪作響的算盤聲,卓天屹望著桌上放著的一堆衣物,再一次問立在書桌對麵的卓世安,“他還說了什麼?”
卓世安麵露苦色,“少當家,您已經問了三遍了,世安絕對沒有隱瞞,沈公子就說了會盡快把南街分號的細賬理出來交給您這一句話,世安知道您要問起,還特意問沈公子是否還有話要帶,他就說沒有了,世安也沒辦法呀!”
“會盡快把南街分號的細賬理出來交給我……”卓天屹向後靠進椅背,細細琢磨著,“這是什麼意思?”
卓世安暗暗歎氣,這麼精明強幹的當家人,如今卻到了連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都理解不了的地步,真令人扼腕。麵上卻是不能表露半分,隻能順著他的口氣道:“這也就是沈公子表示他會把南街分號的細賬盡快理出來交給您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卓天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仰頭看向天花板,“我是說,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而不是別的什麼話呢?”
卓世安心裏叫苦不迭,“這個麼,那隻有沈公子自己才知道了,要不,您過去問問?”
“你這是什麼話,要是能去問他我還用在這裏猜?!”又是狠狠一瞪。
卓世安快要哭出來,“那怎麼辦?這問又不能問,說又沒多說,可不就是隻能猜了麼!”
卓天屹想得一個頭兩個大,滿腦子就是那句話來回折騰,好半晌,抬頭一看,卓世安還眼巴巴地在跟前待命,不禁心煩起來,“你愣在這裏幹什麼?!沒聽見隔壁算盤響得那麼急嗎?還不快去幫忙!”
凶神惡煞地一聲吼,把卓世安驚得像被雷轟傻的鴨子,愣了半天,才慌慌張張地應了一聲,撩起袍擺顛顛地跑去隔壁了。
卓天屹焦躁地起身,在地上來回走了兩步,又坐下來,看向桌上解開的包裹裏的幾套衣衫。
他替自己收拾的,這個認識滑過腦海,卓天屹不禁開始想象沈青嵐在內室整理衣物的場景,他是怎麼樣的動作,什麼樣的神情,他在想什麼。
想什麼?
他還能想什麼,一定是孟懷淵,不可能是自己,他已經明明白白地說了,根本不要自己的好意,他對著他隻想要逃避。哪怕同床共枕,也是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所以,也許在收拾這些衣物的時候,他心裏想的都是孟懷淵,孟懷淵……
去他的孟懷淵!
手握成拳,指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音,卓天屹又來回走了兩趟,視線再次接觸到那堆衣物,腦海裏又升起新的念頭。
不管怎麼說,他手上收拾的是他卓天屹的衣裳,不是孟懷淵的,他就在卓家,就睡在自己身邊,離他孟懷淵隔了十萬八千裏,想也是白想!這麼近的距離,得到他的心絕對隻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