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樣,該有多好?
本來就該是那樣,他們四個人,本來就應該是那樣的。就算如卓天屹的一麵之詞所講,江墨洇變心了,可他也追不上孟懷淵和自己了。
該回到卓家來的本就應該是他!至於他和卓天屹之間那一筆爛賬,就留著他們自己慢慢算了。
就差了那麼一點點,那麼一點點!
他甚至現在都還可以清楚地想起來,江墨洇走路的時候似乎是扭了腳的樣子,還有他月白的袍子下擺被掛破的口子和髒汙。想來,那一夜,他也跟自己一樣,狼狽與心急地趕在通向孟懷淵,通往幸福的路上。
可惜,他們的出發地點卻不是同一個,他比江墨洇多走了那麼一段路。
就那麼一段路,改變了所有本來應該的一切。
江墨洇笑著在他眼前被孟懷淵牽上了孟家的馬車,快樂地奔向了幸福;而他,被命運錯誤地與卓天屹綁在了一起,苦苦捱著眼前看不到盡頭的日子。
胸口堵得透不過氣來,眼眶熱得發酸發澀,卻再也沒有眼淚流出,似乎連淚水都被堵在了心裏。
他踉蹌地站起來,揪著衣襟在內室來回地走動起來,好像身後跟著看不見的恐懼一般。
腳步越來越快,心裏越來越亂,沈青嵐像一頭困獸,在囚籠裏徒勞地掙紮著,尋找著出路。
好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撲到床上,拎過自己的枕頭,翻過來,從夾層裏找出一個絹包,慌亂地打開,那枚玉佩出現在眼前。他急躁地將它握進手中,去感受玉質的細膩溫潤。
但事實上,從一看到這枚玉佩開始,沈青嵐的心就更加難以平靜。與這塊玉佩一模一樣的還有另一塊,角落裏刻的是個“沈”字,天青色的玉質,同色的穗子,垂在深藍色的絲質緞袍上,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將他的心意佩在身上一樣。
這一對玉佩,本來就該是在一起的,他跟玉、器鋪的師父學了好久,那上麵的連理枝紋樣,他刻成相互對應的了,讓它們一看就是一對。
一對,一對……
沈青嵐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幾步跨到門邊,扯開門奔了出去。
外麵天還亮著,下人們大概都去賬房領月錢了,此時院內一個人也沒有,連卓信也不在。
沈青嵐跑出院門,跑到東廂前的廊道上,穿過東西廂之間的小徑,直向後花園奔去。
後花園很大,種著很多高大的樹木,跟後麵的樹林連在一起。穿過那片樹林,便是後山。
後山修著石徑台階,山腳下還有棧道。沈青嵐一路狂奔,越級而上,一口氣跑到山頂。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西麵群山之巔的紅橙色映得遠方與天際相接的潛龍江水泛著晶亮,像一條銀白色的巨龍,經過晉陽古城奔騰向東而去。
暮色四合,暑氣消散了不少,山頂風很大,吹得頭發與衣襟胡亂飄舞。
沈青嵐疾走幾步,來到山頂最高處的一處開闊地帶,向著潛龍江水流的方向眺望。
在這條江奔流入海的地方,同樣有座古城,山溫水軟,風景秀麗。他的愛人,就在那裏。
眼淚像經過四季積累和雨露滋潤而終於成熟的果實一般,簌簌滾落下來,滴滴碎在發絲飄揚的胸`前。
如果江水可以帶著他一路東去找到孟懷淵,實現多年夙願,洗去滿身風塵,沈青嵐覺得自己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