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覺到天與地的萬籟驟靜。

一刹那,仿佛有人關掉了所有聲音的開關,世界從此不複喧囂。唯一能聽到的,隻有“滋滋滋”的強烈電流噪音,和她那急速到快要躍出來的“怦怦”心跳聲。血液倒流,渾身驟然冰冷,盛年根本忘記了如何說話,唯恐被人看穿、害怕在這麼多人麵前暴露自己內心的惶恐從頭到腳湮沒了她。

剛剛下意識想去看梁辰楠,理智卻及時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看向他、絕對不能泄露這個心底的倉皇——比被看穿更傷人的,是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一手伸向背後死死揪住衣角,一手在腿上下意識地捏成緊張的拳,臉頰上的肌肉好像都僵硬住了,盛年嘴微張,試了好幾次才終於發出了聲音,卻幹澀得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我……我還沒碰到過喜歡的人。”

她聲輕如蠅,Sheryl笑著瞅了她一眼,搖搖頭:“有還是沒有,姐姐一看就能看出來。怎麼,害羞不敢說啦?”

盛年諾諾:“不,是真的還沒有。”說著,終究還是忍不住飛快地瞥了一眼就在Sheryl身側的梁辰楠。

他分明不曾看著她,他分明挑過頭正在看手機,但她就是認定,梁辰楠其實早已默默洞悉了她的一切心思。可是,就算洞悉了又怎樣,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給她回應,就如同此刻,其他人都在圍看著她,隻有他,低頭看手機。

眼裏似乎有什麼液體就快要壓製不住了,從眼底最深處溢上來,酸澀得盛年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仰脖就飲,連灌了三杯啤酒,盛年一邊放下玻璃杯一邊抹去嘴邊的酒花泡沫:“還真的……沒有這個名字的存在,既然算拒答,喏,我可是自罰了三杯!”

鍾欣淩有些不滿地說道:“也不看看小年才多大,Sheryl你問問題真不知分寸。”Sheryl聳聳肩,無辜而無奈:“橫豎倒是我不對了?玩麼,本來就要玩得起啊。”

一直都似乎遊離在狀態之外的梁辰楠此刻卻忽然收起手機,轉頭玩笑道:“小年啊,你也大四了,怎麼能一直沒有喜歡的人呢?”

他的笑容在昏暗的包間中卻顯得那麼明亮,亮得仿佛要灼傷盛年的每一寸肌膚。他挽起一半袖子的淺色襯衫,他領口露出來的清晰鎖骨,他身上熟悉無比的薄荷水味,每一樣都刺痛著她的每一個感官。然而他竟還接著狀似隨意地說了一句:“我們公司那麼多青年才俊,若是想我幫你介紹介紹,可別羞於開口。”

幾乎是下一秒,盛年“騰”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淺促地笑笑:“學長說笑了。”說完又輕輕地對鍾欣淩道:“鍾姐,我去下洗手間。”

簡直是落荒而逃。

盛年倚靠在洗手間的牆邊,溫熱的淚終於滾了下來。渾身的力氣都已然失去,隻能機械地呼吸,卻抬不起手揩眼淚。

他怎麼能對她說出那樣殘忍的話?怎能宛若毫無一事般地說可以幫她介紹公司裏的青年才俊?

其實他也沒有錯,原本一切就都隻是她一個人的執著不放,原本就是她傻。

傻傻地原地裹足不前,既不上前一步,也不放棄。梁辰楠他隻是從不點破,因而她就總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還有希望。直到剛剛,直到剛剛他變相地抹殺了她全部的希望,一盆冰水徹底地澆醒了她。

可是,三年多的執著,如何能夠做到說放就放?痛一下子就占領,她卻已經虛弱到沒有抗體,恍惚到沒有異議。

那晚回宿舍之後,盛年一直很安靜,默默地翻看著剛從圖書館借來的《兒子與情人》。盛年的過於安靜,單姍自然也看得出來,隻是她微微抿了抿嘴,最終隻是說:“好年年,早點睡吧,明天又是周一了,早上還有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