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有一座頗大的八角亭子,黑瓦紅柱,十幾個老人正在亭子裏唱著戲。盛年對戲曲並沒有多少研究,雖然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曲子,但至少也能分得清這是清悠婉麗的越劇。

程家言雖然聽不懂,倒也聽得饒有興趣、津津有味。他湊到盛年耳邊小聲說道:“等老了,我們也來這裏唱唱戲好不好?”

盛年瞥了他一眼:“誰曉得你老了以後在哪裏。”

他們繼續往上走,又是幾分鍾後,麵前一下子開闊,隻見“棲山”兩個如行雲流水的大字正在前頭的石牌上。終於,到了真正要辛苦攀爬的地段了。

棲山並不很高,但石階卻特別多。

程家言望了望頭頂的遠山,桃花眼裏笑意流轉:“你確定要爬?待會兒要是爬不動了可別拖累我。”

在他麵前,盛年總是喜歡逞口舌之勝,因此小臉一揚:“應該是你別拖累我才對。”說完,撇開程家言自己率先邁了步。

程家言笑了笑,沒有急著趕上去,卻是動了動手指——原來,從剛才長廊處起,他的手機就一直開在拍照模式。儲存好照片,程家言才再次舉步。

棲山的風景當然不比黃山、泰山之類的名山,都隻是些尋常可見的花草樹木,偶爾看到開得格外別致的花盛年也叫不出名字來。

也不知爬了多久,盛年起初還“雄糾糾氣昂昂”地誓要跟程家言比個高低,但漸漸地,就覺得雙腿越來越發軟,也愈加的氣喘籲籲。反觀程家言,除卻額頭上的汗之外,卻依舊神定氣閑,輕鬆悠然,盛年在心底咬牙切齒。

程家言自然都了然於心,挑挑眉,一副想看盛年到底能逞強多久的模樣。盛年當然不願示弱,但又是十分鍾後,再也撐不下去了。

一手叉著腰,一手揉著腿,盛年俯身喘氣:“程家言……算你贏,我真的走不動了……”

他笑得狡然:“這麼快就認輸了?原本還想,若是你撐到最後暈倒了,送上門的溫香軟玉,我可就撿了個大便宜。”

即使知道程家言是在開玩笑,盛年的臉還是不爭氣地紅得發燙:“小人!”

他的手自然地環過她的腰,讓她得以將一半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雖然決定跟著心的感覺走,但這樣親昵的舉動,仿佛一個情侶間的擁抱一樣,還是讓盛年又羞又驚,胸口好似揣了隻小兔子般,“怦怦怦”地直跳。

微微抬眼,他的笑眸就在她頭頂上方,他的呼吸就噴灑在她的發頂,他的氣息就圍繞在她的全身。垂眼咬唇,試圖不讓自己的歡喜笑容露出來,她小聲地數落道:“騙子!”

他似乎很無辜,不明白這樣的評價從何而來:“哪裏騙子了?”

她依舊垂著眼瞼,有些恨聲:“從前看你那麼冷冷淡淡的模樣,原來都是假象,你根本就是個無賴、小人、騙子!”

程家言欣然接受,“唔”了一聲點點頭,說道:“我確實是個無賴、小人、騙子,不過,隻有對你的時候,我才是個無賴、小人、騙子。”

這樣的話聽來,大概鮮少有女生能抵擋得住。

盡管心裏因為他的話而歡喜得很,盛年麵上卻還是佯裝恨恨,瞪了他一眼:“花言巧語,罪加一等!”

他哭笑不得地喊冤:“說實話也有錯?”

盛年沒有再說話,仍舊佯裝惱恨地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隻是眉眼裏藏也藏不住的笑還是泄露了她最真實的心情。

程家言看著近乎在自己懷裏的盛年,柔柔的發頂,茸茸的汗毛,彎彎的嘴唇,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覺得寧靜。

她主動來找他,不再掙開他的牽手,甚至現在還肯將大半重量倚靠在他身上,這一切的變化是不是代表她終於在放下梁辰楠、終於願意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