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額頭上竟已經冒出了一層蒙蒙的細汗。帶著淺促的呼吸,盛年望著程家言墨漆的眼睛,問:“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他抬手,輕輕幫她抹去額頭上的汗,並沒有直接應答她,隻說:“跑這麼急做什麼,出了這麼多汗。”
她眼巴巴地盯著他,問:“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程家言微微地笑了,是那種一直到達眼底的笑容。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弧線的陰影,好久,他都沒有再用這樣的神情凝視過她了。
心一陣狂跳,盛年隻聽到他的聲音慢慢地響起,說:“Liv,過幾天有空的話,陪我去大連看看海吧!”
她忙不迭地點頭:“有空,當然有空!”
可以和程家言一起出去旅行是她想了很久的願望,而今能夠實現,盛年怎麼會不歡欣鼓舞呢!她甚至心裏在偷偷竊喜,是不是和程家言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然而程家言的下一句話,卻讓盛年的血液瞬間冰凍。
他還是那樣微微笑著,繼續說道:“算做我們的最後道別。”
她不敢置信,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居然幻聽了。
半響,盛年才愣愣地擠出一絲笑,呼吸急促地微微搖頭道:“阿言,你剛剛是不是說錯什麼了?還是昨晚沒休息好……”
他打斷她:“我沒有說錯。Liv,機票已經訂好了,這趟大連之行結束後,我和Nick就回美國。”
她急促:“是不是昨晚梁辰楠又和你說了些什麼?阿言你不要相信他的話……”
“不管梁辰楠說了什麼,”程家言握住盛年的胳膊,一字一字,說得極清楚,“早前我已經說過,工作做完了就回美國,這是原本既定的事情。”
良久,盛年花了良久的時間才終於消化明白程家言的意思。
原來,這些天來她所有的努力其實都隻是她的“以為”。他早就做好了決定,早就裁定了她的死刑,早就替她安排好了沒有他的未來。不管她現在再怎麼解釋、再怎麼補救,她最初的“前科”已經讓一切都是枉然。
盛年咬緊牙關,不想讓自己發出哪怕一絲的抽泣聲。她是那樣一個愛哭鬼,但眼睛溼潤過後,她最終竟逼退了所有的模糊。
慢慢地,盛年掙開了程家言的手,她不想讓他感覺到自己止不住的顫唞。
應該要不甘要忿恨的,既然愛她那為何不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然而現在,她隻能從眼裏流下謝謝兩個字。或許,就像Hebe唱的那首歌一樣,他是魔鬼中的天使,所以送她心碎的方式,是讓她笑到最後一秒為止,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把刀子。
這樣的清晨,所有剛剛抽芽的枝條全部枯萎,所有剛剛奔騰的河水全部結冰,所有剛剛豐富起來的色彩全部黑白。
嘴唇明明在哆嗦,她卻硬是扯出一個上揚的弧度,努力地微笑,說:“好,我陪你去大連看海。”
大連,一個陌生而又美麗的城市,到處流動著湛藍色的風,帶著海水的鹹腥味。
安頓下行李之後,已經是傍晚四五點時分。
海城的空氣和N市的大為不同,濕溼潤潤。他們打算明天再去海邊,今天就在賓館附近逛逛,然後早些休息。
不約而同的,盛年和程家言,竟誰都沒有提及這次旅行的真正意義、沒有提之後、更表現得好像他們隻是一對來度假的情侶一般。
大連的路邊很幹淨,甚至連落葉都極少。盛年挽著程家言的胳膊,沿著路邊走得很慢。道旁有小攤販正在賣鐵板魷魚,這似乎是大連的特色小吃之一,一路走來盛年已經看到許多個了。
她走近,湊上前瞧瞧,好像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大個的魷魚串。攤主被盛年張望的模樣逗笑了,一邊賣力地烤著,一邊問:“小姑娘,要來幾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