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舊年

“太後,國丈府中上下都被定了謀逆罪,現下國丈和國舅都被壓入了大理寺!”綴衣帶著哭腔撲到了柳清棠的腳下,這還是自她當上了這慈安宮的掌事宮女之後,第一次這麼失態。

慈安宮裏安靜的仿佛沒有人存在,佇立在一旁的十幾個宮女太監雕塑一般一動不敢動。柳清棠聽了綴衣的話後,全身脫力的坐在凳子上,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一天還是到來了,她看著長大的侄兒,如今的皇帝羽翼豐滿之後,終於開始著手清除他們這些攔路的人了。

這一次她大概也逃不過去,她本來早該發覺皇帝對於她們柳家這門外戚的殺心,可是多年來的安逸蒙蔽了她的雙眼,等她察覺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大勢已去,如今她能做的似乎隻剩下等死。

正這麼悲哀的想著,遠遠的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吆喝聲。

“太後娘娘,皇上賜了鳩酒,傳旨的太監馬上就到了!”另一個一直伺候著她的掌行宮女桃葉也匆匆走進來連聲道,失了平日的穩重,語氣裏滿是驚惶。

皇帝是隱忍了多年,早有預謀一朝發作,如今怎麼可能放過她。她輸了,就是再驚惶也沒有任何用處,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柳清棠沒有作聲,她知道自己逃不過,隻坐在那裏怔怔的看著窗外的院子。已經是深秋,院裏金黃的銀杏葉鋪了一地,今日的小宮女們還沒來得及掃去,瑟瑟秋風卷落葉平添了悲涼。

“奴才來送太後娘娘上路。”走進來的是秦束,她這慈安宮的總管太監。他親手端著酒壺,恭敬的低聲道。“太後娘娘請進內室,過後也好讓奴才們給您整理儀容。”

秦束是柳清棠的左膀右臂,平日裏最是恭敬,如今卻端著毒酒要送她上路。柳清棠心裏悲哀,左右看了看殿內低頭沉默的宮女太監們,還有伺候了自己十幾年的兩個低聲哽咽的大宮女,轉身一言不發的走進了內室。

她本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歸西,誰曾想一進內室,秦束卻放下毒酒,奉上了一套宮女的衣裳,急急的道:“太後娘娘,請盡快換上這身衣服,奴才送您離宮。”

柳清棠聽了這話詫異不已,仿佛第一次認識秦束一般看著他。他這是要冒著生命危險救她一個過氣的太後?

一直以來,在柳清棠的眼裏,秦束就是一個不怎討喜卻很會做事的奴才。因為他不像其他奴才那樣笑的和藹討喜,就算笑也總是透著股子陰冷,說話時更是聲音涼涼的。

柳清棠看過他處置那些犯錯的人,總是心狠手辣不留情麵,看上去十分陰狠可怖。所以即使這些年來他忠心做事,柳清棠讓他做了這慈安宮的太監總管,也不怎麼喜歡與他親近。

本以為她這次死了,秦束會另攀高枝,可是誰知他竟然來了這麼一出。

“綴衣、桃葉,你們伺候娘娘換上衣服,然後守著著慈安宮,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聽到秦束用那一貫涼涼的語氣吩咐跟進來的兩個大宮女,柳清棠忍不住皺了皺眉開口道:“秦束,你為何救哀家?”

秦束一怔,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的低下頭道:“為太後娘娘舍去這條賤命對奴才來說是福分,綴衣桃葉想必也是如此,隻要主子能平安無事,我們自己如何不礙的。”

柳清棠在綴衣和桃葉視死如歸的眼神中,摘下了頭上身上沉重的珠翠金銀,沉默的換上了宮女的衣裳,跟著秦束從偏門離開了慈安宮。應該是他打點好了,一路上都沒碰見守衛。

“娘娘,奴才在西門外準備了馬車還有一些金銀細軟,待會兒到了那邊,用腰牌出了門,娘娘就坐上馬車去奴才一個莊子上暫避風頭,等風聲過了就安全了。”秦束一邊快步的走著,一邊扭頭低聲和後麵的柳清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