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小京拚命拉著合歡的袖子:“走啦……快走啦……”
他卻又不願意她立刻就走,竟破天荒將自己一身的冷傲捺下,臉色回複了,作出一貫玩味的戲謔來:“你倒是挺特別。”彎下腰,抱著那被一塊糕點就俘虜了的可惡小兒先行走了開去。
正午日頭打照在那一身純色的黑緞上,恍如隔世一般的朦朧。
合歡有些木登登的。
小京不明就裏:“看把你嚇的……這就是我說的那人,下次千萬別再惹他……聽說宮裏頭有後台呢。”
“恩,是不能惹他。”合歡囁嚅應道,抱起眼睛紅紅的馨兒亦往酒鋪裏回去。
……
“好吃嗎?”鍛雲問兒子。
“嗯。”川兒點點頭,將那酸棗糕兒遞過去。鍛雲不屑,卻又閉了眼睛將那糕點別扭含下:“這個女人……從前怎麼沒有發現她。”
川兒不說話,他哪兒能將木白叔叔的囑咐忘記?
卻各自心中存了事。甩出腰包兒將戲園子包下一夜場子,台上唱了一晚的熱鬧,卻仍然擋不住那道紅衣嫋嫋的身影。父子二人都像是著了魔怔,那戲反倒催生出無數的想念,想起她一次,恍惚朦朧;想她二次,茶飯不思……再多想想,那影子便刻到了腦海裏,怎麼洗也洗不去了……
睡不著,各自蜷在空蕩蕩的戲苑裏頭睜著眼睛到天亮。
———*———
忘川酒鋪難得生意如此清閑,合歡從酒架上取下一罐新酒,撒了些自配的養生藥材。才將瓶蓋封好,一低頭,卻看到櫃台下端端立著昨日那個別扭的貴氣小公子,著精致的藍色小裳兒,抿著唇,冷清清的。
心裏頭憐他自小沒有娘親疼愛,卻顧忌他父親的名頭,隻隔著櫃台淡淡一笑道:“又是你啊,你叫什麼名字。”
“鍛川。”川兒手心緊了緊,努力不苦下臉來。又將手中的彈弓高高舉起,討好道:“給妹妹玩。”
合歡撫上他的頭,好言笑著道:“謝謝你啦,不過這是小男孩們玩的,我家馨兒還小呐,留著你自己打鳥吧。”寵溺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轉過身又去拿東西。
被人摸頭的感覺……好奇怪啊。
川兒皺著小眉頭,以為娘親要送客了,瀲灩的眸子裏抑製不住的沮喪……他想了無數的辦法,才想起來這個借口呢。
合歡卻拿了針線蹲下來,早已將他心思看穿:“既然來了就玩一會走吧,我來給你補補衣裳。”隻當川兒心中貪愛母性的溫暖,故而頻頻纏著她。從來冷漠的心腸,難得對他生出來一股說不出的疼愛。
川兒本來想說“回去讓爹爹扔掉買件新的”,可是聞著娘親的味道,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看著娘親如今很好的氣色與皮膚,眉眼間盡是賢良,又想起漠北時她曾經一個人辛苦推著板車的孤零零模樣,一夜的幽怨忽然漸漸淡去……娘親跟著大大,現在過得很幸福啊。
合歡拽著他的胳膊,將他的衣裳小心脫下:“你沒有玩伴嗎?”
川兒搖頭:“爹爹說,兄弟是用來背叛的,女人是用來傷心的。”那薄涼語氣,怎麼聽也不像出自一個四歲的孩童。
合歡歎了口氣:“你還樣小……你爹爹怎可以這樣教你。”
川兒抿了抿好看的小唇沒解釋……其實他覺得爹爹說得沒錯,這會兒他心裏頭就好生傷心啊,娘親竟然將他忘了個幹淨。
“娘~~”馨兒從內院裏一扭一扭走出來,粉撲撲的圓臉蛋,紮著兩根小小的辮子,見著川兒,小嘴一癟,又急急將往簾布後藏起來。
合歡咬著針線:“你去和妹妹玩吧,要一會兒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