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交通擁擠,當法醫通勤車趕到“城中村”案發現場時,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小時。好奇的人們把這兒圍了個水泄不通。章桐真是不明白,明明知道是讓人恐懼的凶殺案,卻還是有那麼多圍觀者,不過還好無孔不入的媒體沒在現場出現,要是他們在的話,那就更麻煩了。
遠遠地就能看到王亞楠臉色很不好,站在門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章桐心裏猛地一沉,她的出現,意味著這個案子不簡單,肯定是重案,不然調度是不會通知身為隊長的王亞楠的。再一個,那就是神情,因為合作這麼久以來,章桐從沒在她的臉上看見過這種神情。章桐感覺到右邊太陽穴在陣陣反射性地跳痛。
王亞楠一看見章桐,眼中一亮,趕緊站了起來,走到警戒帶邊,一邊登記一邊對章桐說:“你來接這個案子真是太好了。我總算可以鬆口氣了。”章桐一臉狐疑地瞪著她,不知道她為何感到慶幸。
走到屋子門口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惡臭撲麵而來,章桐心裏清楚,屋裏肯定有一具高度腐敗的死屍。於是,回頭示意潘建馬上穿上防護服,然後才進入現場。
章桐和助手潘建戴上口罩,穿上連體的白色防護服,把頭發塞進了連衣帽子裏,還各自套上了鞋套,以免一會兒在屍體周圍留下腳印。接著,章桐就小心翼翼地第一個走進屋內,左手提著笨重的工具箱,右手的指尖滑過冰冷的牆麵。
房子外屋是一間狹小的廚房,章桐沒見到炊具,隻有冰冷油膩的灶台。空中不斷地飛舞著嗡嗡作響的大蒼蠅,這是屍體腐爛後的第一個訪客。透過口罩,章桐仍能清晰地聞到裏屋飄來的讓人頭暈的惡臭。同樣全副武裝的助手潘建拍了拍章桐的肩膀,示意屍體肯定在裏麵,她點點頭,繼續向裏屋走去。
腳剛邁進裏屋,就踩到一種黏糊糊、濕漉漉的東西,差點兒滑倒。一具已經呈現高度腐敗跡象的屍體出現在眼前,赤身裸體地被綁在一張木椅子上,麵朝北,正對著裏屋的進門處,手臂扭在背後,而且被細繩綁在椅子的靠背立柱上,雙腿也分別被綁在兩側的椅子腿上。身上的皮膚也因腫脹而被撐破。最恐怖的是,本應是腦袋的地方,現在卻空空蕩蕩,脖子上是一道非常整齊的斬切口,此刻猩紅的傷口就像一張血盆大口,正在朝著天空發出無聲的怒吼。通過變形腫脹的屍體,章桐勉強分辨出死者的性別,從屍體嬌小的形態特征,再加上屍體表麵赤裸的器官——盡管上麵已經爬滿了各種說不出名字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蟲子,章桐依舊能夠肯定,麵前的這位慘死的受害者是一位女性。
屋子裏到處都是血,仿佛一幕複仇悲劇裏的恐怖場景。血被濺得到處都是,似乎連房子都被殃及而血肉模糊了。屍體腳下,一地猩紅,血流成河。章桐已經不會思考了。勘察過那麼多的凶殺案現場,從未見過這麼血腥的一幕。章桐的耳邊似乎聽到了淒厲的慘叫聲和哀求聲。這使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章桐找了一個幹淨一點兒的角落,放下工具箱,開始了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仿佛都已經靜止了。當兩人終於把屍體小心翼翼地塞進大號裝屍袋,用擔架抬出屋子的時候,屋外頓時死一般的寂靜,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他們,讓章桐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走過王亞楠身邊的時候,章桐點頭示意現場勘察組可以進入了。作為法醫,章桐隻負責屍體,現場所有的證據自然會有專門的人員采集。
車子飛快地離開了現場,章桐和潘建都沒有說話,想著後車廂裏放著的那個沉重的大號裝屍袋,誰的心情都好不起來。
回到局裏後,無論章桐怎麼勸說,潘建都不肯去吃晚飯。確實,在目睹了剛才那麼惡心的一幕後,誰還能有胃口吃東西啊。此刻,早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章桐一點兒都不感覺餓,似乎周圍始終散發著一股惡臭。
足足花了兩個小時,章桐才結束驗屍工作。沒有能夠證明屍體身份的證件和物品,連頭顱都已不見蹤影,章桐沒有辦法確定死者的身份,就隻能提取屍體的組織樣本,送往痕跡檢驗鑒定室進行DNA辨認。但是局裏的DNA數據庫還不夠完整,所以對於結果章桐不抱太大希望。屍體被凶手處理得很幹淨。
屍體表麵聚集了很多蛆蟲,可以分辨出這屬於麗蠅的蟲卵。一般來說麗蠅是在人死後二十小時開始在屍體表麵生成的,但是為了進一步確定,章桐還是提取了相關標本,以方便確認其發展的階段。
屍體是殘缺不全的,除了失去頭顱外,章桐沒有找到屍體應有的兩個手掌,斷腕處依舊是幹脆利落的一道切口,從傷口處烏黑幹結的血跡,章桐得出結論——死者是在活著的時候被生生砍斷手掌的。除此以外,由於天氣炎熱,屍體的腐敗已經進入了第三期,很多表麵的傷口章桐已經無法用肉眼辨別了。無奈之下,在盡可能地提取了所有證物後,章桐示意潘建可以使用一種特殊的方法來得到受害人的骸骨,說得通俗一點兒,就是“高溫水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