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話,這就是他最想這麼做的時刻。但他隻用了一個麵無表情的點頭代替,並試著假裝隻有Nate的雙睛看著他,盡管他能感到整個排的眼睛像激光瞄準器一樣盯著他,反正隻有Nate的注視要緊。
過去是,將來也是。
當Pappy慢慢地把短槳遞給Nate,好像他實際上也確實是在遞交什麼聖物時,Brad移開了視線。他的身形在人群的影子裏藏地更深,似乎整個世界他最想做的就是立即在那片陰影裏永遠消失。
當時他已開始為去英國參加皇家海軍交換計劃做準備,他實質上已不由自主地離開盡管他就站在每個人都能看見的地方。但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一直是最難的。他習慣告別但有時它們依舊讓他不適,而這一次比之前所有的加起來乘以一千倍更疼。所以那一刻他就是不能看,不能看著Nate將手裏的短槳翻來覆去,研究Pappy在那該死的短槳上投注的心血,盡管這整個該死的場景依舊在Brad的想象中播放。
那時Brad確信他此生再也不會見到Nate Fick了。
那晚夜深時Brad在走廊裏碰到了Nate,敞開的窗戶中傳出的聚會聲海浪般輕柔地拍打著夜間的海岸。Ray帶來了卡拉OK,給了Lilley和Chaffin屠殺某些Kelly Clarkson爛歌的機會。Brad為自己居然知道Kelly Clarkson是誰感到羞愧,感謝Ray對他的努力荼毒。
他記得自己在門口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僅僅靠著門框、看著Nate站的地方。Nate的雙手握著走廊欄杆,他仰頭看向天空時身體微微前傾,好像在找什麼東西,隻是當時的夜空除了低垂的雲層什麼也沒有。
“我在找獵戶座。”幾分鍾會或幾個小時後,Nate安靜地說,幾乎是悲傷地,好像撇開Brad隱秘的偵查技巧他一直知道他在那兒。
“你現在有X光眼了,長官?”Brad邊問邊穿過走廊,在Nate身邊坐下,似乎這對他們是那麼自然。他握著欄杆的手因為Nate的倒影收緊,鏡子裏Nate彎著腰仰著頭,他們的手輕輕靠在一起。但當他想起這不會長久,他們不會長久時,某種痛苦在Brad的直覺深處蔓延開來。
“因為我必須說,如果一直以來你都對我保密,那我的感情可就正式受傷了。”
“你不必再叫我長官了,記得嗎?”Nate說,他的聲音是如此空洞,仿佛當它傳到Brad耳中已是被風從某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帶回的回聲。Nate的手瑟縮了一下,他們皮膚擦過的力度是那麼輕柔,Brad差點說服自己什麼都沒發生,而這一切讓他覺得自己會吐在Gunny老婆的杜鵑花上。
“我記得。”Brad從梗阻的喉嚨裏擠出回答,那個總在他的腦海中瘋狂旋轉的想法讓他頭暈腦漲。
Brad會永遠記得。
***~~~***
Brad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自找麻煩地查收電郵。他假設是出於某種對他留在腦後東西的錯置責任感,絕大部分屬於他的家族,以及顯而易見地Ray和Poke。兩個明顯像該死的皰疹一樣難以擺脫的家夥,專長是選最不恰當的時機出現在他眼前。
他希望他能告訴他們所有人他想一個人呆著,他跑去英國就是為了這個明確的理由,能該死地一個人呆著。但他至少模糊地知道他仍是一個住在地球上的人類,而他猜人們就是不會那樣做。或至少別人都這麼告訴他,盡管這個念頭聽起來像被問起時Rolling Stone牌的標價白癡謊言一樣。
所以他繼續他的動作,出於一種他無法完全理解的義務感擠在基地悶熱狹窄矮小的計算機實驗室裏查收郵件。首先刪除所有的垃圾郵件,尼日利亞皇族需要他幫忙奪回他們丟失的財產,東歐妓女們在找好主顧,被偉哥廣告左擁右繞的偉岸美國丈夫之後他終於點到幾封真正的郵件。它們在他各種定期使用計算機實驗室的間歇幾周裏被陸續扔進郵箱。
瀏覽各種信件時他的眼神變得呆滯,他用手肘撐著桌麵好讓腦袋不自動低下。當他讀到家庭野餐和Ray統治世界的蠢主意時,屏幕上刺眼的黑白對比讓他瞌睡。Poke孩子舞蹈課的故事和對他回家時撞見的一個男人的謾罵,那家夥從頭到腳都是花邊新聞,他姐姐卻想和他交往。家那個字以及他甚至還有一個家的想法讓Brad從酸痛的胸腔發出一道微弱的、幾乎苦澀的笑聲,直到他的眼睛移到一個陌生的郵件地址。
他短暫地驚訝了一會兒為什麼沒在初選中刪掉它。他心裏牢記著每個他關心的人。每一次坐下來做這件事,他會以一種精確的機械程序跳過他們,把其他印著大大雜草牌子的垃圾一舉刪除時,不知何故這封郵件卻從他的包圍網中逃出升天。但隻用了大約半秒鍾他就發現了原因。就Brad而言,藏在一串也許是烏爾都語的無意義的字母中的F-I-C-K是他唯一關心的,這就是餘下的字母們對他的所有意義。
他至少屏住了一分鍾的呼吸,手懸在鼠標上方,汗水覆上掌心。當他完全像隻該死的惡俗故事裏被一對強光燈嚇傻的鹿一樣屏住呼吸盯著屏幕時他的頸後竄過刺痛。當他跟自己爭辯要不要打開郵件時他胸腔裏重重跳動的心髒用力到發痛,因為已經過了那麼久,至今幾乎一年,在不止一種意義上都該死地太久了。他不確定他能處理這個,就算他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