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梨雲的劍術不過是華而不實,但即便如此也聊勝於無,畢竟他們作為流浪的舞娘與樂師,還是需要一些看似厲害的劍術防身,以之驚破小人的好夢。

梨雲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在梨浠的麵前移開了視線。小時候母親帶著他和梨浠逃亡,那時他隻有一歲。為了不讓追兵發現,母親不惜以熱炭毀掉了他的聲音。因為無法用聲音表達自己,梨雲隻可用眼神,所以從小到大,大家都說他的眼睛會說話。現在為免梨浠生病了還要為他擔心,所以他也隻好扭頭,不去看梨浠。

梨浠明白梨雲心中所想,所以她也不再為這個問題糾纏下去。背靠在梨雲的胸膛前,梨浠的視線又落在那一翦梨花之上,梨花、細雨,總能讓她想起母親。

十一年前,父親的死訊傳到了母親的耳中,母親就把梨浠和梨雲姐弟交托給一個歌舞班子的老板娘。隔天清晨,她的屍體就飄在了河麵上。

那時,母親身上穿著她最愛的羅裳,無瑕的白色,以金線精妙地繡出了梨花的圖案,穿著那件衣服的母親是梨花的精靈,羅裳在池麵上漂亮地舒展著,母親那三千青絲在身旁蕩漾開去,如散不掉的漣漪。在母親背部的位置有一抹鮮紅,染紅了那梨花圖案。

染血的梨花,美麗得令人窒息,以至於即使發現了母親的屍體,梨浠依然久久發不出一聲驚叫。

母親應該很愛父親吧,雖然她不過是父親眾多妃子之中的一個,不,母親並沒有被封為妃子,父親不過稱她為竇娘而已。

母親似乎曾經說過,染血的梨花其實比櫻花更淒美絕倫,比薔薇更豔麗嫵媚,比水仙更高貴傲慢,比茶花更清麗脫俗,比梅花更執著堅強,也比霜花更脆弱易碎……

“雖然今天下雨了,但是下午逢仙樓的表演我們還不能缺席,畢竟劉老板一直對我們照顧有加。”梨浠輕輕閉上了眼睛,如此說道。

梨雲執起梨浠的手,在那細白的掌心之中寫下一個“好”字,然後便把梨浠那柔弱無骨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吃過午飯以後,梨浠感覺到風寒已經好了許多,但天空一直飄著細雨,使得她身上各處舊患隱隱作痛,從租住的房子出來,一直被梨雲扶著走路。

小時候跟著師父學舞,梨浠的師父要比梨雲的師父嚴格許多,即使她因為練習傷了筋骨,也不允許休息。於是歲月有功,讓她在練就超群舞技的同時,也落得一身的傷痛,每逢刮風下雨,身上的舊患都會使她舉步維艱。

即使如此,她與梨雲還是要生活下去,雖然逢仙樓的劉老板是個大好人,常常照顧他們,但是他們總不能白要銀子而不工作。

六十四骨的油紙傘撐在梨雲的手中,他撐扶著梨浠,二人一步步向逢仙樓走去。大概因為下雨的關係,往日熱鬧的小鎮顯得冷冷清清,主街道上少了擺攤的商人和行人。雖然街道上蔓延著雨水的味道,但是他們才剛接近逢仙樓的大門就聞到一陣醇酒的奇香。

“是清霜白露呢。”梨浠認出了這種特別的酒香,不禁露出了微笑,這壺酒是劉老板的珍藏,今日竟然端出來了,看來是有貴客到了。

梨雲可以從梨浠欣喜的神情中感覺到她的興致在上揚。梨浠不喝酒,唯獨喜歡這壺清霜白露的酒香,她說,她不是個會喝酒的人,所以她隻會沉醉在這樣清雅脫俗的酒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