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去金陵,走水路的話,晚上可以看到秦淮兩岸的華燈,極為漂亮。

梨浠低下頭,不敢走大路和坐船走水路的原因……因為怕被那個喜怒不定,卻有權有勢的男人找到啊……

雖然昨夜洌昊突然走掉,姐弟倆看似躲過一劫,可梨浠卻不希望再有半分意外發生,她無法再看見梨雲受傷了。

別過農夫和小女孩,梨雲讓梨浠坐在馬上,而他則牽著馬,徒步向山上走去。

兩人出來得太匆忙,隻記得找來代步的馬兒,卻忘記趕路需要帶上幹糧。梨雲怎麼說也是個男人,他可以挨餓,可是風寒還沒有完全退去的梨浠可經不起半分的折騰。

不過幸好,快要到黃昏的時候,他們在山間發現了一座寺廟,那麼至少可以有地方借宿。無須讓梨浠露宿野外,梨雲已經默默地在心裏酬謝神恩了。

讓那打掃山門的小和尚把馬兒牽走,梨雲扶著梨浠邁進了山門。放眼看去,那一條形態優美的登山長廊,一百零八間房,三百九十九段。石階有點年月了,很平緩,可即使這樣,對宿疾正在發作的梨浠來說無疑仍是一種折磨。

察覺到撐扶著自己的梨雲步伐開始緩慢下來,梨浠已經隱隱聞到空氣中揉進了淡淡的血腥味道,必定是梨雲手臂上的傷口裂開了。

梨浠一陣心疼,她咬著牙站直了腰,反過來扶住了梨雲的手臂:“我自己可以走,倒是你,你還要逞強到什麼時候?”

梨雲想要表達自己,一時之間卻找不到表達自己的方法,與此同時,他們身後也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儒雅,隱隱中卻透露出一種命令的語氣來——

“還是先把傷口包紮一下吧,山林之地,說不準還有老虎呢……”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公子,留在額前的頭發有點長,卻像貓毛一樣滑順柔軟,頭頂的長發沒有束進發冠之中,反而是隨意地披垂在肩頭上。他身上儒衫的顏色墨綠,背著陽光看來卻像是黑色一樣,隱隱可見衣衫上繡著優雅的清菊,腰間挽著一條繡有幾片紅葉的腰帶。

這個墨衣公子向梨浠和梨雲走過來,步伐堅定而緩慢。

畢竟隻是早春,長廊石梯的兩旁沒有太多的新葉遮蔽,已經西斜的陽光從枝丫間灑下來,流淌過墨衣公子尖尖的下頜,那樣的線條,溫柔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墨衣公子從寬大的儒衫袖子裏拿出一塊手帕。男式的手帕,與姑娘家的絲巾不一樣,匡正的形狀,以純棉製作,邊沿上以金線繡著富貴人家喜愛的漂亮花紋。

梨浠僅從這一塊手帕就知道,這個笑起來牲畜無害的年輕墨衣公子,若不是皇孫貴族,也必定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因為手帕上的金線乍看之下和一般的金線似乎是一樣的,在陽光之下卻能隱隱顯出金線底下手帕的紋路,由此證明這是來自西域的琉璃金線。這可是連皇孫貴族們也爭相搶購的奢侈物品,但這位公子卻輕易地將如此貴重的手帕送給不認識的人包紮傷口。

幾乎是不能拒絕地,梨雲一下就被墨衣公子拉到身邊。梨雲被這個人的手勁嚇了一跳,畢竟這個男人看起來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公子,卻竟然可以一手拉過梨雲,並且在梨雲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給他包紮起手臂來。

不僅是梨雲驚訝,梨浠也用驚訝的眼神看著這個墨衣公子,他用手帕給梨雲包紮傷口的動作太過熟練,看起來就像那些在刀風劍雨中過活的人一樣,可以熟練地應對各種疼痛傷口。

“好了,這樣血腥味就不會引來猛獸了。”墨衣公子為梨雲包紮好以後,微笑著繞過了梨雲和梨浠,站上了高幾級的石梯上,“劍傷不能輕視,它往往會留下疤痕,所以還是到上麵去上點藥吧。這垸欞寺的主持冀鏡大師有一手好醫術,他的秘製膏藥可以讓傷口在一夜之間消失呢……在下早就想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