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戰場十幾年,他在生死邊緣也不知徘徊過多少回,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次,能讓他有如今天這般無能為力。

叫他親手把公孫策……他辦不到,決計不能。

公孫策自是看出了龐統眼底的猶豫,也不等他動手,自顧自的將手扶上了箭柄就要往出帶。

龐統大驚失色,連忙也抓住了箭柄攔住他。

“你要幹什麼?”

公孫策隻是笑著,想做出個輕鬆的表情來,可語氣中總歸還是抑製不住的透出些許苦澀來。

“就是不知道……今後沒了這隻手……倒還幫不幫得了將軍……”

龐統隻覺得心像要被揉碎了一般的疼,連帶著一呼一吸之間都是摧心裂肺。他明白自己此刻是不該阻攔的,可他還是緊握著公孫策的手絲毫不肯放鬆。

“不行,這不行,我不準!”

公孫策有些無奈的跟他笑出了聲,手指在龐統手中微微掙紮著。

“龐統,事到如今,除了這個法子難道你還——”

突然一滯。方才顯然是牽扯到了那隻箭矢又往他的肩部沒進一點,不過這個動作卻是讓他覺得有哪裏不太一樣。

沒再遲疑,公孫策果斷的拉動箭柄稍微前後晃動了一下,然後在龐統的一派失措中倏地亮起了眼神。

“龐統,有辦法了!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這個韓德讓,竟是如此聰明!”

龐統不解,公孫策也並不多作解釋,隻是帶著龐統的手一起,慢慢的又往進移去一點。

這時龐統也發現了。大概是設計之時為了使用的方便,這箭矢中彈片與箭頭的接口之處分明是能夠活動的,以便隨時可以開合。

而這,也就造成了能夠最大程度的減輕箭傷的唯一辦法。

反拔不成,倒不如順著箭勢直推而出。

想到了這一重龐統也是瞬間狂喜,但下一刻他又再度陷入重重憂慮。如今箭矢隻是沒入公孫策的肩頭未及一半,如果用了這個法子……那麼他的整個肩膀勢必要被生生洞穿。更不要提若是褪箭途中傷到了筋骨要害,隻怕是會比之前的情況還要不堪。

況且那整個的過程……更將是一場酷刑。

他皺起眉來望進公孫策的眼中,猶疑著喚他的名字。

“公孫策……”

公孫策也是抬起頭來,反手握過龐統的手重重捏了一下,語聲堅定的道。

“龐統,你信我。”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仍是帶著那種隻屬於他的自信與驕傲。也讓龐統從這句話中聽了出來,即便是如此身受重傷命在旦夕的情況之下,公孫策,還是公孫策,還是那個從未令他失望過的公孫策!

於是他終於從箭上撤下了手,拿起一邊的匕首迅速的斬斷了箭羽,然後再度握住公孫策垂在身側的左手。

“那好。不過若是忍不住,一定要告訴我。”

公孫策衝他用力的一點頭,隨後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攥住箭身開始慢慢的向外用力。

開始不行。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他的痛感已漸的麻木,這樣的話,即便是真的傷到了什麼要害,恐怕他也不自知。

公孫策幾度思索,總是覺得有些棘手,不過轉頭之時卻剛巧看到了方才被醫官擱置在旁的銀針,頓時心生一計。

他摸著銀針朝自己的曲骨穴狠狠的刺了上去。

瞬間激痛。所有的神識和感覺也立即變得明晰起來。公孫策不敢怠慢,又一次握上了箭柄,一寸一寸的往外推去。

順著肌理,小心翼翼的繞過骨骼或是筋肉韌帶生長的方向,一點一點的摸索著,將箭柄朝身體更深處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