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個故事 古畫奇談(2 / 3)

阿豪忽然說道:“你們聽,剛才用刀柄砸的那塊地板的聲音發空,下麵是不是有密室、地道之類的場所?陳老和他孫子會不會藏在裏麵?”

藤明月打亮了手電筒,按照我剛剛敲打地板的方位照去,果然是見有一塊一米見方的地磚顯得有些異常。

整個屋中的地板磚都是“米”字形順著紋理排列,唯獨牆角這塊紋理相反,似乎是匆忙之中放得顛倒了。

我這次不再用刀柄,換用手指關節去敲擊那塊地板,聲音空空回響,下麵確實是有不小的空間。

阿豪說道:“那唐代古墓會不會就在這下麵?”

我答道:“有可能,說不定剛才所見的怪事,都是這古墓裏的亡魂搞鬼。”

臭魚一邊說著“先打開看看再做道理”,一邊找到了地板邊緣的縫隙就要撬動。

藤明月趕緊攔住,說道:“我很害怕,不管下麵有什麼,咱們都不要去看了,快點兒離開這裏吧!”

依照我的本意,絕對是想打開地板看看,如果下麵真是古墓,又有些值錢的陪葬品,我等豈能不順手牽羊,發些外財?這正是有錢不賺,大逆不道;有財就發,替天行道啊!

不過既然藤明月擔心,而且萬一下麵真有鬼魂我們也無法應付,我們隻能忍住對於大筆財富如饑似渴的狼一般的心情,不去撬那地板。

經過剛才一番驚嚇,再也沒人有心情去放火燒房了。

當下,臭魚手持棍棒在前頭開路,其餘的人陸續跟在後麵,一起出了藥鋪的前門。

豪雨瓢潑,兀自未停,到處泥濘不堪,瞧不清地上有沒有腳印,卻見兩車的車頂都各有一個巨大的足印,那足跡隻有三個腳趾,似獸非人,不知其究竟是何物。有可能陸雅楠就是被這巨大足印的製造者所害,多半已不能幸免於難了。

想到此處,全身打了個冷戰,隻是不知道那怪獸為何沒進房把我們這一夥人全部抓去吃了?

阿豪打開車門進去看了看,探出頭來對我們說道:“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

我正在胡思亂想,聽阿豪如此說話,也十分高興,說道:“好消息?你不妨慢些說,我可有好多年沒聽到過好消息了,好不容易有個好消息,我要享受享受。”

臭魚卻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別賣弄了,不就是車子沒壞嗎?你現在能給我變出隻燒雞來,那才真是好消息。”

我們正在鬥口,天上又亮起一道閃電,這次我們有了心理準備,沒有抬頭去看天空,而是準備借著這一瞬間的光明,看看周邊的環境。

我順著我們開車來時的道路看去,一顆心如同沉到了大西洋海底的深淵之中。

隻見藥鋪周圍荒草叢生,四周全被密密匝匝的無邊林海所覆蓋,可以通行的公路不知去向。

這一來非同小可,我們唯一仰仗的退路給斷了。

在這麼大的雨中,貿然進入林海無疑自尋死路。更何況,那林中情況不明,誰知道是個什麼鬼去處,說不定那巨腳怪獸正等在其中,恭候著我們這四份送上門的夜宵。

四人無奈之下,隻好又回到藥鋪之中,阿豪把車中的應急箱拿了進來,藤明月在她的車裏找了些吃的東西,也一並帶進房中。

我把阿豪拿來的應急箱打開,裏麵隻有一隻手電筒、幾節電池、兩個應急熒光棒、一瓶502膠水、半卷膠帶、幾塊創可貼,其餘的就是些修車的工具,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我歎息道:“早知今日,咱們就該在車上裝GPS,那就不會迷路了。”

阿豪和藤明月不停地拿手機撥打電話,想找人來救援,每個號碼都可以打通,但奇怪的是全部占線。無奈之下,也隻得作罷。

臭魚忽道:“我有最後一招,咱們在這裏坐著等到天亮。”

我們一聽之下,無不大喜,臭魚這招雖笨,但是可行性極高。

我低頭看了看手表,發現指針指著深夜兩點整。我對阿豪說道:“現在已經兩點了,用不了幾個小時天就亮了,隻要天亮起來,咱們就如同鳥上青天、魚入大海了。”

阿豪聽了我的話一臉茫然地說道:“怎麼?你的表現在兩點?咱們剛發現陸雅楠失蹤的時候,我看了一次手表,正好是兩點,後來又看了兩次,也都沒有變化,還是兩點,我以為是我的表停了。”

聽了我們的對答,藤明月也低頭看自己的表,臭魚從來不戴手表,拿出手機來看時間顯示。

最後我們終於確認了,所有的計時設備所顯示的時間,都停留在了兩點整。

我們綜合分析了一下所麵臨的局麵,感到形勢十分嚴峻。

麵前一共有三個選擇:第一,開車進入森林,但是沒人能保證一定可以找到路,並且那個不知是什麼的巨大怪物潛伏在外,隨時可能發動襲擊,失去了房間的依托,我們的安全係數幾乎為零。

第二個選擇,是留在房中死守,這一夜之間,似乎也隻有這家藥鋪裏麵稍微安全一些。但是這裏在兩點鍾之後好像就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我們能不能平安地等到天亮?甚至說天還會不會亮?這些大家心裏都沒個準譜。

還剩下最後一個選擇,就是去看看臥室的地板下有些什麼,說不定能找到些線索,解開這些如同亂麻一樣的謎。但是地板下潛藏著什麼危險?究竟值不值得去冒險一試?

藤明月苦苦哀求,堅持讓大家等在房中,並說自從看見了水晶中的圖像,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怎奈我們三個都是在商戰中摸爬滾打慣了的人,血液中湧動著一種賭徒投機的特性,與其坐在這裏幹等,不如抓住那一線的機會,放手一搏。

說幹就幹,我因為腿疼,和藤明月一起留在客廳,阿豪、臭魚去裏屋撬地板。

始料不及的是,這次的賭博行為,我們所押上的籌碼,是所有人的生命。

我坐在客廳的長椅中揉著自己被石像壓得又青又腫的腿,無意中看了藤明月一眼,發現她也在凝視著我,目光一撞,雙方趕忙去看別處。

我心中一動,回想起剛才給她做人工呼吸的情形,發覺自己對她也不是剛見麵時那麼反感了,從內心深處逐漸萌發了一些親近的感覺。

但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免有些尷尬,我想找個話題跟她聊聊,想了半天,對她說道:“你看那水晶中的圖像,除了可怕之外,有沒有很悲傷的感覺?”

藤明月點頭說道:“是的,好像內心深處,被一根針刺破了一個洞,哀傷的情感像潮水一般湧了進來。現在回想起來,那似乎是一種……是一種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而又無能為力的悲哀。我也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剛才還難過地哭了半天。”

我剛才也覺得難過無比,隻是不知怎麼形容,確實如藤明月形容的,那絕對是一種對於自身宿命的無助感。

我問藤明月道:“你覺得咱們看到的不同圖像,代表著什麼意思?是不是一種用抽象來表達的內容?”

藤明月說:“我也不清楚,好像都是些無意義的東西組成的畫麵,似乎是毫無關聯,但是觀之令人膽寒。你說咱們還能不能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不論任何危機,我從不說半點兒泄氣的言語,於是笑著安慰她說:“沒問題,你命好,碰到我們這無敵三人組,我們什麼沒經曆過啊,什麼賊跳牆、火上房、劫飛機、搶銀行,都見得多了,每次都是有驚無險。這種未夠班的小情況,哪裏困得住咱們。”

藤明月也笑了,說道:“你們這三個人的性格作風,也當真少有。你大概就是你們這小團夥的壞頭頭吧?”

我聽得氣憤,怒道:“什麼壞團夥?合著你拿我們當黑社會了啊,我不做大哥已經好多年了,想當年我………”

我正和藤明月侃得起勁兒,阿豪在裏屋招呼我們:“你們倆進來看看,我們找到一條地道。”

藤明月見我的腿腫了,就扶著我進了裏屋,其實我腿上雖然腫了,但是還能自行走路、跑動,不過既然美女一番好意,我豈能辜負,於是裝出一副痛苦得難以支撐的表情,每走一步就假裝疼得吸一口涼氣。

我心中暗想:“我這演技精湛如斯,不去好萊塢拿個奧斯卡影帝的小金人,真是白瞎了我這個人,阿爾帕西諾那老頭子能跟我比嗎?”

走到屋內,看到房中那塊地板已被撬開,扔在一邊。阿豪和臭魚正用手電照著地麵上露出的一個大洞,有一段石頭台斜斜地延伸下去,洞裏麵黴氣撲鼻,颼颼地往外冒著陰風,深不見底。

阿豪伸手探了探洞口的風,說道:“這不是密室,氣流很強,說明另一邊有出口。”

我想在藤明月麵前表現表現,自然不能放過任何機會,也把手放在地道口試探,說道:“不錯,確實另有出口,另外這裏麵雖然黴味十足,但是既然空氣流動,說明人可以進去,不會中毒窒息。”

藤明月說:“這裏麵黴味很大,可能是跟不停地下雨有關,說不定下麵會有很多積水,咱們不知深淺,最好別輕易下去。”

我想嚇嚇臭魚,對他們說道:“有水也不怕,咱們先把臭魚綁成粽子扔下去試試,如果沒什麼問題,咱們再下去。”

臭魚瞪著眼說道:“本來我獨自下去也不算什麼,隻是現在我肚子餓得癟了沒有力氣,不如把剩下的食品都給我吃了,我便是死了,做個飽死鬼也好。”

阿豪說道:“藤明月的那點兒食物也不夠給你塞牙縫的。先不忙下去,咱們到客廳旁的廚房裏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東西,十幾個小時沒吃飯,想必大家都餓得透了。”

於是眾人又重新回到客廳,在廚房裏翻了一遍,發現米缸中滿滿的全是大米,米質並不發陳,可以食用,又另有些青菜、豆腐也都是新鮮的,油鹽醬醋和爐灶一應俱全,隻是沒有酒肉。

我和臭魚都不會做飯,隻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好在有個女人在場,阿豪給她幫忙,沒用多久,就整治出一桌飯菜。

阿豪邊吃邊說道:“這藥鋪廚房中有米有菜,和尋常住家居民的生活不二,看來那陳老祖孫並不是鬼,不然他們弄這麼多米麵青菜做什麼。”

臭魚嘴裏塞滿了飯菜,含混不清地說道:“這黑店雖無葷腥,青菜、豆腐的滋味卻也了得。隻可惜雅楠妹子不能一塊兒享受。”

聽到臭魚如此說,藤明月想起了陸雅楠,食不下咽,又開始哭了起來。

我瞪了臭魚一眼,心說:這條爛魚,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多時,吃飽喝足,我站起身來活動腿腳。

阿豪把手電筒集中起來,一共有三隻,還有四節電池。我和阿豪各拿一隻,剩下一隻備用。另外把膠帶、502膠水、創可貼、應急照明棒等有可能用上的物品也都隨身帶好。

一行人來到地道入口處,臭魚火匝匝地便要跳下去,我一把拉住他說:“你還真想一個人下去?要去咱們四個人也要一起去。”

阿豪突然擋在大家身前,假意用手電照射地道裏麵,口中說道:“各位都穩住了,咱們先瞧清楚了,要仔細地看。”同時用非常隱蔽的動作掏出筆來在自己的手中寫了些什麼。

我聽出他話裏有話,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我們瞧得分明,他在手上寫了幾個字:身後牆角有人。

臭魚發一聲喊,掄起棍子回身就砸,我見他動手,就回過頭用手電照去,果然牆角的黑暗之中站著一個男童,正是陳老的孫子。

阿豪想讓臭魚手下留情,但是臭魚身體上的反應速度比他的大腦反應快過十倍,如何來得及勸阻。

這一棍動如脫兔,奔著那小男孩兒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猛聽“啪”的一聲,棍子打在地板上,厚重的地磚被砸得裂了幾條縫,但是那男童就如同消失在空氣之中一般,不見蹤影。

臭魚感到納悶兒,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莫不是我眼花了,分明就在這裏嘛!”回過頭來對我和阿豪說道:“我說你們別用手電照我,快照照牆角,我看那小鬼能跑到哪兒去,今天若不讓他吃本老爺一頓棍棒,本老爺絕不罷休,咦……你們怎麼還拿手電照我……日你們大爺的……再照我生氣了啊!”

藤明月聲音發抖,對臭魚說道:“那小孩兒……趴在你背上……”

臭魚大吃一驚,側過頭去看自己的後背,隻見那小孩兒果然趴在背上,和他臉對著臉,露出了滿口的利齒,瞪著血紅的雙眼,全然不似前半夜所見的那個天真可愛的小朋友,麵目猙獰無比。

臭魚嚇得扯開嗓門兒大叫:“哇啊啊啊啊——”

他這一叫不要緊,別說我們了,就連他身後的小鬼都嚇壞了,這世界上沒有比臭魚的叫聲更恐怖的聲音了。

那小孩兒的亡靈被臭魚嚇得大哭,哭聲淒厲刺耳,隨著他的哭聲,我和阿豪手中的手電筒的燈泡全部碎成了粉末。

我們本來留了一支備用的電筒以防不測,此時我舍不得用,掏出一根應急熒光棒折亮了。熒光棒發出了微弱的藍光,可以照亮周圍一米多的距離。

阿豪見臭魚被小孩兒的亡靈糾纏住了無法脫身,急中生智,用手一指門外的方向叫道:“陳老爺子,你要把你孫子的玩具扔到哪裏去?”

那小鬼果然上當,放開臭魚,一邊哭著一邊去外邊看他的玩具。

阿豪見計策得逞,招呼眾人快下地道,我拿著熒光棒在前引路,一馬當先下了地道,其他人等也魚貫而入,臭魚斷後,又用本已撬開扔在一旁的地板磚重新蓋住頭頂的入口。

我們順著長滿苔蘚的石頭台階,不停地往下走了好一陣子,才下到了台階的盡頭。

傾斜的地道終於又變得平緩,四人緊緊地靠在一起,借著微弱的藍色熒光在漆黑的地道中摸索著前進。

整個地道有兩米多寬、兩米多高,地上和牆壁上都鋪著窯磚,四處都在滲水,地上溜滑,空氣濕度極大,身處其中,呼吸變得愈發不暢。

臭魚邊走邊說:“那一老一小兩隻鬼,會不會是從那古墓裏出來的?打又打不到,抓又抓不住,如何對付才好?”

阿豪說:“對付亡靈咱們隻有一招可用,就是倆鴨子加一鴨子——(仨)撒(鴨)丫子。”

走不多遠,我們在地道的左手邊發現了一間石室,我問阿豪:“這該不會是間墓室吧?”

阿豪說道:“應該不會,這些磚都是解放後生產的製式窯磚,看來這地道也不過有幾十年以內的曆史。咱們進這間石室看看再說。”

這間石室是從地下一大塊兒完整的岩石中掏出來的,大小相當於藥鋪最裏麵那間“臥房”的一半。裏麵也無特別之處,隻是要比地道裏幹燥許多。室中一燈如豆,擺放一張大床,上麵有鋪蓋被褥,十分地幹淨整潔。另有一張小桌,上麵擺著一個小小的骨灰壇,除此之外更無他物。

臭魚想把骨灰壇砸碎了出氣,被阿豪攔住,阿豪拿著骨灰壇說道:“我聽人說亡魂就宿於裝殮屍骸的器物中,如果砸碎了就會變成孤魂野鬼不得超生。那老陳祖孫雖然好像是鬼,但是至少他們沒對咱們有什麼傷害性的舉動,剛才也隻是嚇你一嚇,沒造成什麼損失。在沒搞清陸雅楠的失蹤是否和他們有關之前,最好別把梁子結得太大,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藤明月也很認同阿豪的觀點,說道:“就是說啊,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對他們二人的這種鴿派的作風非常反感,我的主張和臭魚一樣屬於鷹派,對待敵人要像寒冬般嚴酷,即使不確定是敵人,隻要察覺到對方可能構成了對己方的威脅,就應該先下手為強,當斷不斷,則必留後患。

不過,既然藤明月心軟,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我剛才還在盤算著回去以後讓她做我老婆。當下隻得隨著他們離開了石室,繼續向地道的深處走去。

隨後的地道時寬時窄、蜿蜒曲折,可能是修鑿時為了避開地下堅硬的岩層所致。

大約走了二十幾分鍾,眼前豁然開朗,我們終於來到了另一端的出口,撥開洞口的雜草,發現外邊仍然是傾盆大雨,唯一的變化就是這裏不再像之前那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隔著十幾米就有一盞防雨的長明風燈,方圓數裏之內密密麻麻足有數百盞之多,就好像是城市裏的路燈。這燈光雖然也極為昏暗,但是對我等來說,簡直就如同重見天日一般。

回首來路的出口,原來是在一個小山坡的背後,沒膝的荒草把地道出口遮蓋得嚴嚴實實,若不知情,絕對無法找到。

阿豪用筆在本子上畫了幾個參照物做標記,以防回來時找不到路。

荒野之中沒有路徑,隻得深一腳淺一腳地緩緩前行,直奔著燈光密集的地方走去。

臭魚眼神好,突然一指南麵說道:“嗬,原來你們說的那個村子是在這裏。”

我們放眼南望,透過茫茫的雨霧,在死一般寂靜的夜幕中隱隱約約有百餘棟房屋聚成一片,的確是個小小的村落。

從我們所在的高地順勢向下便覓得一條道路,沿道路而行,我們來到了村子的中央。

村子中間的廣場,是一條十字路,一寬一窄的兩條路交叉,把整個村子分成四塊兒,我們所來的那條路,是其中窄的那條。

全村寂靜無人,就連雞鳴犬吠都不得聞,看來這裏根本不存在任何活著的生物。

我們隨便推了幾家的房門,門上無鎖,房中卻沒有任何人跡,從房內的積灰蛛網來看,至少有十幾年沒人居住進出了。所有的房中都如同尋常農村百姓的住宅一樣,家私樸實,沒有特別奢華的事物。各處還都保持著生活中的跡象,有的人家中鍋裏甚至還有正煮了一半的飯菜,當然那些食物早就腐朽不堪了。

隻是不知人和家畜都去了哪裏,難道是在一夜之間,這上百個家庭全部人間蒸發了嗎?

也許是突然發生了什麼大的災難之類的事件,所有的人毫無準備,就突然遭難。

就連聰明精細如同阿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此事已經超出了人類的常識。然而我們幾個人也不具備推論這種超自然現象的能力。

眾人冒著大雨,順著村中最寬的道路來到了村子盡頭的一片建築之中,這一帶不同於其餘的那些普通民居,由呈“品”字形的三部分組成。

中間是個二層樓高的山坡,前麵立著十數座石人、石碑,當前一座巨碑高近三米,人在其下站立,會產生一種壓迫感。

我們走近觀看石碑上的文字,發現都被人為地刮掉了。唯獨左下角有幾個小字沒被刮掉,上麵刻有“唐貞觀二十一年”的字樣。

臭魚問我:“這山坡為什麼還要立碑?是不是以前是古戰場,作為紀念。”

我說:“你問我,我問誰去?我還糊塗著呢!”

阿豪用手點指石碑後麵的山坡,說道:“那不是山坡,是墳丘。這就是那座唐代古墓,我本指望隻是一場誤會,沒想到現在事態的發展,已經對咱們越來越不利了。”

我們用手遮在眉骨上擋雨,抬頭仔細觀看那座巨大無比的墳丘,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一種畏懼之意。

左側是一棟大宅,庭深院廣,大門緊緊地關閉著,裏麵黑沉沉的很是瘮人。無意中看上一眼,便會產生一種悲哀痛苦的感覺,同時無邊的黑暗從四麵八方衝進大腦。

我們不敢再多看那大宅,轉過身看對麵的另一座建築,卻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建築風格絕不同於今日的建築,樓頂鋪著黃綠相間的琉璃瓦,四角飛簷各築有鎮宅辟邪的神獸。門前有塊牌子,上寫“眠經樓”三個篆字,樓中隱約有昏黃的燈光透出來。

藤明月自從進了村子就緊張害怕,這時指著眠經樓說道:“看字號這裏好像是藏書的,咱們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文獻記錄之類的,也好知道咱們現在究竟身處何地,這樣才能思索對策。”

其實,即使她不這麼說,我們三人也都有此意,反正隻有這三處不同尋常的地方,那大得超乎尋常的墳墓是沒人想去的,左側的大宅,別說進去了,隻看上一眼身上就起滿了雞皮疙瘩。也隻有這像是書房的地方能去看看。

臭魚一腳踹開大門,拿了棍子在門邊亂打,裏麵到處是積灰,嗆得我們不停地咳嗽。

我問道:“老於,你折騰什麼呢?是不是剛才吃多了想消消食?”

臭魚答道:“我看電影裏像這種地方一開門,就往外飛蝙蝠,真他娘的見鬼,這裏卻沒有半隻,害得我空耍了這許多氣力。”

樓中屋頂掛著一盞琉璃水晶的氣死風燈,不知道使的什麼光源,看樣子幾十年來都不曾熄滅過。

上、下兩層都是一架一架的群書,插了不少書簽,兩邊幾案上各有文房四寶,另有一扇屏風,眾人一見那屏風上的圖案,無不大喜,竟然是完完整整的一張全村地圖。

阿豪用筆把圖中的標識、道路一般不二地畫在自己隨身的筆記本上,說道:“這下有希望出去了。”

我和臭魚兩人看他在畫地圖,於是在周圍亂翻,想找些值錢的事物,回去之後變賣了,也好入手一點兒精神損失費。

可是除了各種古籍手記之外,更無什麼名貴的物件,我隨手翻開一本線裝書冊,看見封麵上寫有“《驅魔降鬼術》——驢頭山人手書”。

我哈哈大笑,招呼那三人過來觀看,我說:“這作者名字夠侃的啊,驢頭,肯定長得很難看。”

阿豪也過來說道:“是啊,要是讓我選驢頭和魚頭兩種相貌,我寧可選魚頭。”

臭魚不知阿豪是諷刺他,也樂著說:“哈哈,長了驢頭還能出門嗎?整個兒一怪胎。”

藤明月說道:“這書名真怪,世上真有能驅魔降鬼的本事嗎?咱們看看,挑簡單的學上幾樣,也好防身。”

我隨手翻開一頁,見這一頁中夾著一個紙做的人形書簽,約有三寸大小,做工極為精致,是手工鏤空雕刻,紙人頂盔摜甲,手持一把大劍,雖然隻是紙做的,卻顯得威風凜凜,

紙人書簽粘在書頁上,我隨手撕下紙人,扔在身後地上。

看那頁上寫道:“以生米投撒,可趕鬼魅;以米圈之,則魂魄可擒矣。”

我說道:“這招簡單,藥店廚房裏有的是米,隻是不知管不管用。”隨後接著念道:“翻閱此書,切勿使人偶書簽遇土,否則……”

正讀到這裏,藤明月忽然指著我們對麵的牆說:“咱們隻有四個人,怎麼牆上有五個影子?”

我心中一沉,本能地感到身後存在著一個重大的危機,這種情況下,我才不會傻傻地先抬頭去看牆壁上的影子,浪費寶貴的求生時機。

我直接拽住藤明月的胳膊一拉,連她一起側身撲倒。

一把大劍“哢嚓”一聲,把我們剛才站立處的桌案連同驢頭山人寫的書砍成兩段。我躺在地上回頭看去,一個巨大的金甲紙人,有兩米多高,殺氣騰騰地拎著一口大寶劍,無聲無息地站在我們身後。

那金甲紙人一擊不中,反手又去砍站在另一邊的阿豪,阿豪躲閃不及,腿上中招,鮮血迸流,把整條褲子都染得紅了。

金甲紙人舉大劍又向阿豪腦袋斬去,阿豪驚得呆了,無法躲閃,隻能閉目等死。

說時遲,那時快,在此間不容發之際,臭魚一棍架住斬向阿豪的大劍,怎奈那金甲紙人力大劍沉,雖被棍子架住了劍,仍緩緩壓向阿豪的頭部。

阿豪腿上受傷不輕,動彈不得,我見此情況,連忙和藤明月伸手拉住他沒受傷的另一條腿,將他向下拉出兩尺。

也隻差了這一瞬的工夫,金甲紙人的大劍已壓倒臭魚的棍子砍在地上,那處正是剛剛阿豪的腦袋所在。

臭魚見阿豪受傷,暴怒之下,一把扯掉上身的衣服,掄起棍子和金甲紙人戰在一處。

初時臭魚尚且有些畏懼,後來卻越打越猛,口中連聲呼喝,把那一套詠春棍法使得發了,呼呼生風。金甲紙人雖然厲害,一時也奈何他不得,雙方翻翻滾滾地展開一場大戰,那書齋中的書架、桌椅、屏風盡數被砸得粉碎。

我見臭魚暫時擋住了敵人,就把阿豪負在背上,也不顧腿上之前被砸得發腫疼痛,咬緊牙關,衝出了書齋。

藤明月跟在後麵攙扶,一起到了大墳前的石碑下,我見阿豪傷口深可見骨,兩側的肉往外翻著,就像是小孩兒的大嘴,血如泉湧。來不及多想,馬上把襯衣撕開,給他包紮傷處。又把剩下的破衣當作繩子狠狠地係在他的大腿根處止血。

我既擔心阿豪,又掛念臭魚的安危,處理完阿豪的傷口之後對藤明月說道:“你好好照顧阿豪,我先去幫臭魚料理了那紙人。”不等她答話,光著膀子就反身跑回到書樓之中。

此時臭魚與那金甲紙人戰了多時,完全占不到上風,因為那紙人渾身硬如鋼鐵,棍子打在上麵絲毫也傷它不得。

他們兩個刀來棍往,旁人近不得前,我隻好站在臭魚後邊給他呐喊助威,不停地支招:“老於,它下盤空虛,打它下三路!抽它腦袋,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嘿。”

臭魚叫道:“哥們兒這回可真不成了,日它紙大爺的,它比坦克還結實。你快跑吧,我撐不了多久了,咱們跑出去一個算一個。”

紙人書簽

紙人落到地上變大,書齋中一個巨大的金甲紙人,有兩米多高,殺氣騰騰地拎著一口大寶劍,無聲無息地站在我們身後。

我如何肯扔掉兄弟逃命,環顧左右,看盡是桌椅書籍,心想:這紙人是紙做的,不知使了哪般法術才刀槍不入,隻是不知這家夥防不防火,於是掏出打火機來點燃了兩本書,大叫:“老於快跑,我連同房子一起燒了它。”

此時臭魚豁出性命硬拚,體力漸漸不支,隻剩下招架之功,根本抽不出身,隻是大叫:“放火,放火!”

我怕燒起火來臭魚逃不掉,和紙人同歸於盡,便不想再放火,未承想,那房間裏麵極其幹燥,書本遇火就著,我剛點燃的兩本書,轉眼就燒到了手,急忙扔在地上用腳去踩,不料根本踩不滅,頃刻間已經有兩個大書架被火星點燃,燒起了熊熊大火,隻需過得片刻整座書樓都會被大火焚毀。

情急之下,我撿起一把書樓中掃灰用的雞毛撣子,從側麵披頭打向那金甲紙人。

金甲紙人似乎沒有思維,看見誰就打誰,見側麵有人動手,就撇開臭魚,舉劍向我砍來。我哪裏是它的對手,扭頭就往外跑。

臭魚借機會緩了一口氣,虛晃一招,和我一同跑出了書樓。

眼看整座樓即將被火焰吞沒,金甲紙人卻搶先一步出了書樓,大踏步地奔向我和臭魚。

我和臭魚剛才一番死裏逃生,精疲力竭,趴在離書樓二十幾米的泥地上喘作一團。隻要金甲紙人過來,我們隻能任其宰割了。

誰知它越走越慢,離我們大約三四步的距離時,癱軟在地,一動不動了。卻原來是被大雨淋成了一堆爛紙。

我和臭魚此時緩過勁兒來,走過去用腳亂踩那紙人,直踩作一堆稀泥還不肯停。

隻聽藤明月在遠處焦急地叫喊:“你們倆快過來……阿豪昏死過去了……血止不住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大雨中傳來,我和臭魚心裏慌了,不約而同地感到有一片不祥的陰影掠過心頭。

我們連忙跑過去看阿豪的傷勢,雖然用衣服包住了他腿上的傷口,仍然沒能止血。阿豪可能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了過去,不省人事。

來不及細看,必須先找個避雨的處所,因為在這大雨之中,傷口隨時有感染的可能,如果發炎化膿的話,這條腿能不能保住就很難說了。

那處黑沉沉、陰森森的大宅是不敢去的,我們隻好就近找了一間普通民居破門而入,把阿豪放在房中的床上。

經過這麼一折騰,阿豪又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臉上毫無血色。藤明月在房中找了一些幹淨的床單擦去他身上的雨水。

我把阿豪傷口上包紮的衣服解開,仔細觀看傷口,那刀口隻要再深半寸,恐怕連腿骨都要被砍斷了,殷紅的鮮血像自來水一樣不停地冒出來。

隻是眼下無醫無藥,如何才能止血?看來現在腿能不能保住不重要了,首先做的應該是止血救命。

我忽然想起一個辦法,趕緊把包中的502膠水和膠帶拿來。

藤明月不解其意,問要膠水何用?

我說道:“你沒聽說過嗎?美國海軍陸戰隊裝備了一種應急止血劑,叫作強力止血凝膠,在戰場上傷員大量出血,如果沒辦法止血的話,就用這種止血劑先把傷口粘上。其實我看那不過就是一種膠水。還有用木柴燒火,把傷口的肉燙得壞死也可以止血,不過現在來不及燒火了,打火機是燃氣火焰有毒不能用,已經沒別的辦法了,再猶豫不決就來不及了。”說完就要動手粘阿豪的傷口。

藤明月急忙攔住我說道:“不行,你怎麼就會胡來,這是502膠水,不是藥!咱們再想別的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我怒道:“現在不粘上,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死掉,咱們又沒有藥品,難道就眼瞅著我兄弟流血流死嗎?”

阿豪躺在臭魚懷中,昏昏沉沉地說:“別擔心……就讓他看著辦吧,反正這條命今天也是你們救出來的,就算死了也沒什麼……死在自己人手裏,也強於死在怪物刀下……早死我還早投胎呢!”

我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他娘的還充好漢,有我在,絕不能讓你死在這兒,要死也要回去死在自己家的床上。”

沒工夫再跟他們廢話,我一把推開藤明月,先從包裏拿出一支煙放在阿豪嘴裏,給他點著了火。

臭魚用床布在阿豪傷口上抹了幾把,把周圍的血擦掉,趁著裏麵的血還沒繼續流出,我就拿502薄薄地在傷口皮層上塗了一片,雙手一捏,把傷口粘在一起,又用膠帶在受傷的大腿處反複纏了幾圈,脫下皮帶死死地紮住他的大腿根兒。

這幾個步驟做完之後,我已經全身是汗,抬起胳膊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聽臭魚對我說道:“效果不錯,阿豪還活著。”

我抬頭去看阿豪,發現他疼得咧著嘴、齜著牙,腦門兒上全是黃豆大的汗珠子。他怕我手軟,硬是咬了牙強忍住疼痛,一聲也不吭。

我忙問他:“你感覺怎樣?還疼不疼?”

阿豪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太……太他娘疼了……如果你們不……不介意……我要先昏迷一會兒……”說完就疼暈了過去,那支香煙竟然還在嘴裏叼著。

不知是我這套三連發的戰地急救包紮術起了效果,還是他腿上的血已經流沒了,總之血竟然奇跡般地止住了。而且他能感覺到疼,昏迷之後呼吸平穩,說明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臭魚紅著眼圈對我說道:“如果天亮前送到醫院,還能活命,不過這條腿怕是沒了。”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把阿豪嘴裏的香煙取下來,狠狠地吸了一口,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顫抖,連站都站不穩了。

見阿豪隻是昏睡不醒,我和臭魚在那房中翻出幾件衣服換下身上的濕衣,順便也給藤明月找了一套女裝。

這些衣服都是二十幾年前的老款式,穿在身上覺得很別扭。三個人商量了一下,準備讓阿豪稍微休息一下,等傷勢穩定一點兒,就參照地圖找路離開。

臭魚剛才書樓裏打脫了力,倒在阿豪身邊呼呼大睡。

我腿上的傷也很疼痛,又想到阿豪的傷勢難免繼續惡化,還有當前的困境,不由得心亂如麻,坐在地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煙。

藤明月坐在我身邊又開始哭了起來。我心中煩躁,心想:這些人真沒一個是讓人省心的。但是也隻能好言安慰,說:“我剛才太著急了,不應該對你亂發脾氣。”

藤明月搖搖頭,說道:“不是因為你對我發脾氣,我在擔心阿豪和陸雅楠。”

我發現她總揉自己的腳踝,問她怎麼了她不肯說,我強行扒掉她的鞋子,發現她的踝骨腫起一個大包,我問藤明月:“你腳崴了怎麼不告訴我們?什麼時候崴的?”

藤明月低著頭說:“從書樓裏跑出來時不小心踩空了,不要緊的,我不想給大家添麻煩。”然後取出掛在頸中的十字架默默禱告。

我心裏更覺得愧疚,對她說:“真沒想到,你原來也信耶穌啊?咱倆還是教友呢!”

藤明月看著我說道:“太好了,咱們一起來為大家祈禱好嗎?”

我說:“我出來得匆忙沒戴十字架,回去之後再補上,你先替咱們大夥祈禱著。”心中卻暗想:我的信仰一點兒都不牢固,如果由我來祈禱,會起相反的作用也說不定。

藤明月說:“你就蒙我吧你,哪個信教的人會把十字架忘在家裏?”

我心想:這要再說下去,肯定會被她發現我又在胡侃了,想趕緊說些別的閑話,但是我的嘴又犯了不聽大腦指揮的毛病,想都沒想就說:“咱回去之後結婚吧!”

藤明月沒聽明白:“什麼?誰跟誰結婚?”

我想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幹脆就挑明了吧,於是把心一橫鄭重地說道:“我發現你就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打算向你求婚,我對自己還是比較有自信的,不過像你這麼好的品貌,一定有很多男人追求吧?有沒有五百個男人追求你?如果隻有四百個競爭者我一定能贏。”

藤明月本來心情壓抑,這時倒被我逗樂了,笑著說:“嗯……跟你結婚也行,你雖然沒什麼文化,人品倒還不壞。不過,我們家曆來有個規矩,想娶我們藤家的姑娘,先拿一百萬現金的聘禮。”

這可把我嚇壞了,心想:這小娘子真敢獅子大開口,該不是拿我當石油大亨了吧?

藤明月看我在發呆,便說道:“看把你嚇的,怕了吧?誰要你的臭錢啊!逗你玩兒呢!”

我還沒從打擊中回過神兒來,怔怔地說道:“我能不能……付給你日元啊?”

這時阿豪醒了過來,我才得以從尷尬中解脫出來,和藤明月一起過去看他,他的精神比剛才好了不少,隻是仍然很虛弱,他讓我從包裏把他的筆記本拿來。

阿豪翻到他所畫的地圖,說道:“還好把地圖抄下來了,咱們商量一下怎麼出去吧,我還真不想死在這裏。”

我讓他先休息一會兒再說。阿豪堅決不肯,指著地圖給我們倆講解:“你們看,這裏是咱們去過的眠經樓,這個大墳下邊有條地道,那處大宅院裏同樣有條地道,而且這兩條地道互相連接,地下的路線是用虛線標明的,下麵的結構很複雜,一直通向地圖的外邊。這座墳下麵還標明了有規模不小的地宮,中間被人特意畫了一個紅圈,看來是處重要的所在。”

阿豪又指著我們從藥鋪找到的地道出口位置說道:“咱們是從這裏來的,但是這條地道在圖中並未標明,看來藥鋪中的地道是在這地圖繪製之後才挖的。這些年來還有沒有別的變化咱們不得而知。不過從這張地圖上來看,四周都是山地和密林,唯一有可能是出口的就是那唐代古墳後麵隔著一條林帶的這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