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南嶽之巔 ...
序
倘若時間當真能如老人娓娓道來的故事裏那樣,輕易變革一個人,改變人的心念。為何那份執著能夠縱貫千年,永不熄滅。
魂魄殘缺,記憶漸漸失卻,滄海終要遷變為桑田。時間如那長鞭瀝血,卻也沒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印痕,心裏泛起的血色無須他人知曉。
『何以飄零去,何以少團欒,何以別離久,何以不得安……』
這不可知的告解早已失去了追尋它的人,這世間當是已無留念。唇邊漾起的淡笑與千萬年前並無二致,肩上枕睡的浮香亦如過往一般輕柔……唯有……唯有什麼東西,依舊交錯著,攪得人心痛。不甘心,怎能甘心……罷了,是真的,倦了。
『這世間何曾有永生不滅的魂靈,唯有斬不斷的人心。』
那些執著,你可以試著放下,如同當年的我,借著重生,逃避命運,哪怕隻得一夕歡樂,又何妨?
烈焰焚天,淒厲的火光裏,那一閃而逝的微光,再沒有人知道。
一。南嶽之巔
“這便要走了?”少年清亮溫和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如此看來,倒是在下的建議給的過急,衡山上下四百丈有餘,可不能與平路相比,你帶著這一身傷,隻身離開青玉壇,怕是有些險。”
他也自然地回轉身來,少年的臉看著熟悉,但並不是舊識,卻也不是這幾日相處的緣故,自始至終他都覺得曾見過這少年。
“我好像不該待在這裏。”他隨手抓了抓蓬亂的頭發,自清醒之日起,他便整日頭疼,若不是少年阻攔,他該已經喪命於那狠戾的家夥手下。
“南嶽之巔,山風浮雲,群巒羅列,銀濤翻騰。青玉壇內,焚香清修,淺淡無二。”少年的聲音在他聽來有如上古通靈,清透悠遠,“在下已吩咐,雷嚴不會再動你,青玉壇亦是任你進出,靜養幾日又何妨?”
“……”他揉了揉眉心,刺痛的感覺在腦中翻攪,他極力回憶,卻隻撈到一片破碎地不留形狀的空白。何以遇險,何以重傷,何以來到這清修之地,他忘的幹幹淨淨,模糊中隻有瀕死的傷痛,被這少年一一化解。
眉眼清俊如畫的少年釋出一抹笑,“是在下多話了,若是不嫌棄,小住幾日待你的傷愈,那之後,我定不留你。”話畢,少年作揖、轉身、離開,那模樣謙遜脫俗,哪裏像是普通人家的少年郎?
他於山巔長歎一聲,就像少年所言,既然忘卻了,追尋又無結果,不妨暫且放下,修養幾日,若能憶起自是好事,若是仍然沒有結果便自己想清楚之後要怎麼活。他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稱之為少年似乎也不太妥當,自己不過比他虛長幾歲。
老榕樹下,一間近日清理出的臥房,是他暫住的地方,既然無所去處,傷也沒好,那就好好休整吧,他翻躺在床上,扯起慵懶的笑,和衣而睡。自己怕是不同於以前,隻是這‘以前’不在記憶之中,何不重新來過?
“你!長老允你隨意出入,可不曾說過你能隨意動青玉壇裏的東西!”青玉壇門人著裝發式相近,容貌也多為清秀,這訓斥的話是自誰口中說來,他不用記得。
“你們長老可也說了,這是清修之地,怎麼存了些個好酒?不怕敗壞了風氣?”他掂了掂手中的酒壇,其中酒水蕩漾,封泥不接也有香氣撲鼻,他邊往酒窖外頭走,一邊笑道,“似乎的確是好酒啊~”隻是之前還能耳聞的悠遠琴聲似是戛然而止,可惜。
“快快放下!這葉雲燒可是長老尋了多處才得的,日後煉丹所需,豈能讓你浪費!”那弟子見他頗有掀開封泥一飲而盡之意,更加心急。
在這青玉壇中,每日衣食無憂,不知不覺間他倒也看開,長居不走好像也是不錯?“唉唉,話不能這麼說,古時還有伯樂相馬,這好酒要有人喝才有價值~”
“你!”那弟子年紀小,曆事不多,又得了令,更是不知道怎樣對這潑皮的家夥。
“鬆青,葉雲燒讓給他無妨,我尋了不隻一壇。”少年自不遠處踱步而來,臉上帶著笑。
“長老!”喚名鬆青的小弟子連忙轉身作揖,“可是長老,這,這酒您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
少年擺擺手,“沒了再尋就是,鬆青你且去吧。”
“是。”鬆青回瞪了一眼那正掀開封泥,嗅著酒香好不得意的家夥無奈地走開。
青玉壇本是清修之地,這卻不假,煉製丹藥會用到酒這也是不假,酒窖便設在青玉壇上層琴台之下的山體之中,那裏空氣幹燥,又不比外界冷熱變化,當真適合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