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幾聲狂笑,卻又激怒百裏屠蘇。待到雷嚴身死,百裏屠蘇也未能問出所以。
玉橫取獲,滅除了雷嚴,在眾人看也算功德一件,隻是寂桐離開和雷嚴臨死前的話令人頗不能理解。既非一時半刻能解決,便先善後眼下之事。
對於百裏屠蘇一行,尹千觴仍算局外人士,便在旁聽著,卻也聽出些門道來,看來百裏屠蘇此人確是南疆人,雷嚴似是他仇家,故鄉又曾遭難……莫非,他的部族便是當日亦悅口中一日內慘遭滅族的那個南疆部族?而那……竟是青玉壇所為?
幾日之內,有如多事之秋,事事相連相扣令尹千觴有些頭大,再加方才歐陽少恭解說洗髓一事,與曾聽聞的“穆家村求藥”一事道理頗為相似,該不會……亦是歐陽少恭所為?尹千觴看向前方與一行人交談的歐陽少恭,陡然間,便是一種巨大的生疏感。
事情告一段落,尹千觴落得個“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的差事,便是搬那些個屍首,看著百裏屠蘇一眾先行離開,無奈地搖搖頭,好在之前撈了些油水。
“算來應有兩年未見,千觴果然風采依舊。”方才兩人裝作不相識,此刻眾人皆已離開,正殿之內僅餘他二人,歐陽少恭才緩緩道。
“少恭就別笑話我了……”尹千觴擺擺手,雷嚴那一席話後歐陽少恭至今仍是麵色蒼白,沒有笑容,他即使再有疑慮卻也問不出口,隻道,“……如何?那雷嚴沒害著你什麼吧?”
歐陽少恭緩了緩神,淡淡笑道,“一切安好,有勞千觴費心。這一回還要多謝你,願意跟在百裏屠蘇身邊,實因此人對我至關重要……”
“客氣什麼?命都是你給的,還在乎這點跑腿事兒~”尹千觴嗬嗬笑著,並未注意歐陽少恭神色輕變,繼而又道,“對了,要是以後你和百裏屠蘇……能不能盡量別牽連那姓風的小姑娘?”
“……哦?”歐陽少恭略略挑眉,“千觴……莫非對她有意?”
“哪裏、哪裏,”尹千觴忙搖頭,也不知自己為何急於解說,“這不白喝人家的酒嗎~小姑娘瞧著人挺好,像個妹妹似的,我……”
“……少恭明白,千觴放心。”歐陽少恭淡淡打斷他,他心中所念,始終隻覺欠自己人情才會如此麼……嗬,不過,兄妹之說倒是頗值得注意,莫非風晴雪亦是幽都之人?
又稍稍談及寂桐的離開,尹千觴又想及方才雷嚴那幾句碎語,“對了,雷嚴死前到底說了什麼?讓你那樣吃驚,可不多見。”
“……”歐陽少恭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告訴我,我最在乎的那個人還活著、沒有死。”
“?!”尹千觴一愣,前些年,與歐陽少恭閑聊中,倒也模糊中聽得些許,知他心中所念有一人,現下再聽來,倒覺尷尬,“此話當真??”
“真真假假,又有誰知!?”歐陽少恭搖搖頭,直看著殿中階梯之上雷嚴屍首,瞳中,泛著殺意,即使那人已死,“雷嚴詛咒我永遠痛苦,永遠尋不到那人!無非是想令我心中永無寧日!罪當萬死!!”
尹千觴隻覺一陣寒意,盛怒中的歐陽少恭的確極少見到,這混著幽怨的殺意令他想起亦悅的話,‘痛苦沉澱的久了會令人變得極端甚至矛盾……如果爆發,覆了這乾坤也說不定’。定了定神,尹千觴道,“……玉橫那邪惡之物,你真的會封而不用吧?”
“千觴還不信我?”歐陽少恭收起怒意,平緩而道,“少恭既能有心碎了玉橫,封而不用有何難處。”大殿之內本就是死地,此刻更顯幽靜無比,卻是身側傳來飄忽陰邪的碎笑。
“……還有沒死絕的?”尹千觴順手抄起雷嚴留於地上的六合劍,向笑聲來處看去。
隻見鬆凜趴在祭壇之上半撐著身子,洗髓藥力過後,他已是氣力衰竭,渾身欲血,眼見便活不了了,此刻瞳眸之中卻是怒火中燒,殺意更甚,“哈哈哈哈——自然要讓你永無寧日!歐陽少恭!不要以為你藏得深就可以藏一輩子!就等你身側之人一個個離你而去吧。天命所歸,你永遠都逃脫不了!!!!!”
“……”尹千觴心中疑慮在聽鬆凜所言之時又加深一層,當年在遙薑,鬆凜便說過一些他似懂非懂之話。他側頭看向歐陽少恭,卻見他麵上毫不變色。
“哈哈—哈——咳咳咳——”鬆凜狂笑不止,汙濁的毒血灑了滿地,卻不停下咒罵,“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蒙在鼓裏,歐陽少恭你當真好本事,不過沒關係……不僅雷嚴詛咒你……我更要咒你永世不寧!等你身邊這人恢複記憶,我且看你如何圓場,等那些人——”
不等他講完,歐陽少恭大袖一揮,連同仍在話語的鬆林,頃刻之間,青玉壇眾人屍骨皆化為齏粉,氣氛陡然陰冷下來,歐陽少恭卻仍是不驚不喜地收回手。
“這……還真是挫骨揚灰,”尹千觴無奈地搖搖頭,語氣穩定,背上確實一層冷汗,還有鬆凜未說完之話……如此便能斷言,自己忘卻之事,果然是會令自己思想翻天覆地的血腥……“誒,他又是何必?要去激你,死後連個全屍也不留。”
“幫你省了這搬屍體的差事,不好麼?”歐陽少恭轉身向外,臉上又刮起雲淡風輕的雅笑,“走吧,莫讓他們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