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角色扮演?那是什麼……”
“就是去各個世界扮演各種不同的人物,比如亡國的君主,死刑的囚犯,沒落的貴族,被欺辱的少女……”
“這麼做的話,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是的。”
“好,那送我去吧。”
“是。”
“律,你會一直陪伴著我嗎?”這是零失去意識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與每次一樣,她立刻得到了回答。
“當然,我的主人,無論何時、何地,您之所在都是我心之所往。”
零微微勾起嘴角,律曾經教過她,這個動作所代表的意義是——高興、快樂,雖然她還不太能體會這種感情,但在此刻她覺得她應該這麼做——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眼前的世界漸漸被朦朧的意識塗染成濃墨色,零並不害怕,也許是因為她根本就不了解“恐怖”是何種情感,也許因為律的話久一直回蕩在她的耳旁。而此刻她覺得自己所能回報的,唯有努力加深嘴角的弧度,近乎虔誠地表達著她所想表達的感覺——律,謝謝你,一直以來……
☆、這叫做不滿
零是被吵醒的。
耳邊嘈雜無比,有人在哭有人在咒罵,夾雜著“小賤人”“滾蛋”之類的語句從人們口中蹦出,時不時帶起幾個女人的抽噎,這一切化為一股洪流,浩浩蕩蕩地流入零的耳蝸,將她腦海中的最後一絲朦朧衝破。
結滿霧氣的鏡片瞬間破碎,整個世界頓時清晰了起來。
零緩緩睜開眼眸,微微挪動了下自己的新軀體,感覺有些疲軟。
她注意到有某種冰涼的東西正順著左手的血管流入身體,稍微費了些力,她才抬起左手,上麵的一根軟管正連接著床邊高高吊著的一隻玻璃瓶,其中那些透明的液體正順著軟管流入她的身體,緩緩融化在她的血液中,帶來一陣陣其他人覺察不到的細微戰栗。律教過她——這叫做輸液,是治療身體的一種方式。
這種怪異的方式就叫做治療麼?將冰涼的東西注入體內,讓它們順著血液流過心髒再遍布全身……怪不得人們都不喜歡生病。
“她醒了!”
好一會兒,才有人注意到她的蘇醒,隨後又是一陣大呼小叫。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零的臉上,零察覺到這些視線所代表的各不相同,卻並不了解它們的差別,隻是覺得有些不太自在,這就是律說過的尷尬嗎?還是害羞?這兩種感覺似乎都會讓人臉微微發紅、坐立不安,到底是哪個呢。
思考了片刻,她決定將這種感情歸結為害羞。所以零按照律所說的那樣,微微扭過頭,放柔聲線:“不要這樣看著我啊,人家會害羞的。”
是這樣沒錯吧?零暗暗地想,律說過漂亮的女孩說“人家”的時候很可愛,透過頭頂玻璃瓶中朦朧的倒影,她能肯定現在的身體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說這種話,應該是沒問題的。
回應她的,是一堆東西墜地的重重響聲。
零注視著那一雙雙瞪大的眼和一張張維持不住表情的臉,後知後覺地覺察到——她似乎選錯了。
“她……這是怎麼了?”
“刺激過度,瘋了?”
“要不要送去精神科檢查下?”
嘈雜的聲音再次響起,大部分人都暫時將零忘到了一邊,自顧自地討論起來。
唯有人群最後相擁的男女,沒有受到眾人的影響,自始至終注視著零,用從未變過的眼神。這種眼神讓零本能地察覺到危險,這也是她最能理解的感情——厭惡、憎恨。
她下意識地想出手,緊握住右手時,卻發現其中並沒有武器,而指尖也滑膩柔軟地不像話,不像她原本的手那般覆蓋了薄薄的繭。
“別擔心。”
熟悉的嗓音在零的心間響起,她一扭頭,憑感覺在房間的角落裏找到了傳出它的人,那是一具穿著白大褂的陌生男性軀體,男人透過鏡片悄悄地對疑惑的零眨了眨眼睛,再次向她的心間傳來聲音:“我不會讓他們傷害您的,主人。”
“嗯。”零扭回頭,繼續看向那對男女,疑惑地問,“律,他們如果憎恨我的話,為什麼隻是看著我,為什麼不殺了我?”
“那不僅僅是憎恨哦,主人。”律的聲音中夾雜著笑意,“還有恐懼。”
“恐懼?”
“主人,試著閉上眼,您所在身體的所有記憶都在那黑暗的深處,您看到了嗎?”
人的一生有多長?足夠經曆那麼多的風景——走過的每條道路、擦肩而過的每張臉龐、枝頭樹葉間射下的淡淡陽光……以及最難忘懷的、從男孩到男人、逐漸成熟長出棱角的那張深印在心底的臉龐。
“我喜歡你……”
“我從她的身邊將你奪走,用了那麼多的陰謀詭計,隻因為我愛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愛我?”
“我恨你!”
“去死吧,和我一起去死吧!”
粉紅、血紅、漆黑……當散發著各種顏色的圖景一瞬間於人的腦海中流過時,誰還敢說人的生命很長呢?隻要一瞬間,便能瀏覽盡所有的風景,不管是喜歡還是憎惡,最終都化為台階下躺倒的女孩的最後一次凝視,茫然地費力地抬起手指,卻觸碰不到高處男人的一片衣角,他隻是安慰著懷中的嬌弱女孩,偶而射下的視線中除了恐懼皆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