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人,聽聽當年的故事。

私家偵探開車載著兩人一路朝著郊區開,跟離鄉車輛背道而馳,有一種很微妙的爽感。

北京地界越劃越大,按以往來說這都算河北了,私家偵探才下了高速公路,開始七彎八拐。

“在這兒?”路七問。

“就這兒,”私家偵探肯定道:“幹建築工地的,沒活兒就隻好駐紮在這邊,便宜。你找的那位過年沒回家,我還給他送了好幾瓶白酒——這個算我送他的,我說出來不是打算找你們要錢的意思啊。”

“為什麼不回家過年?”言林問。

私家偵探看她一眼,有點似笑非笑的意味:“他家都讓人整沒了,怎麼回?”

沒了。

言林一愣,沒想到孔舒安竟然這麼狠。她以為就跟整自己似的,不給工作、切斷人脈,而已。

路七沉默不語,從第一次跟孔舒安接觸以來,她就知道對方並不是良善人。孔舒安心裏隻有自己,對待背叛自己的初戀必然要下狠手,她聽到這個也沒有覺得特別吃驚。

可現在,卻有些希望對方心裏不止有“自己”,最好還有一點點“愛”。

這一片搭了許多臨時的塑料板房,幾排房子圍成四四方方的格局,燒火吃飯晾衣服都在中間空地上。

人多,髒亂差。這是第一觀感。

私家偵探帶著兩人進去的時候,經過的工人盯著她倆看一路。私家偵探解釋:“你們倆穿得太體麵了,要是換身大V領黑絲過來,保管沒人看。”

“……”

私家偵探衝著經過的某個人招了招手,那人就衝裏邊喊:“韓偉,找你的!”

“誒!”一個男人拉長了聲音應著。

韓偉,這就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嗎?

男人很快出來,卻讓路七有些吃驚,因為並不是一個很強壯的男人。

韓偉留著板寸頭,沒胡子,大概是這群人裏比較愛幹淨的那種。可同時,他的身材有些瘦弱了——跟搬磚工比起來的瘦弱,而不是跟普通人比。哪怕在工地裏摸爬滾打了十好幾年,模樣還是周正的。

可……太清秀了。按照孔舒安的審美,這不應該是一個強壯健美的施瓦辛格類型的男人嗎?

有點奇怪。

言林則是看了看路七。

這個叫韓偉的男人,跟路七很像,非常像。血緣霸道地顯露在臉上,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相似。

最初見到路七時,路七瘦弱得不行,大概也有基因的原因吧?

——這哪裏還需要親子鑒定啊,怪不得私家偵探這樣篤定。

韓偉臉上帶著笑,看見私家偵探的時候還在笑,可看到路七,腳步就漸漸放慢了,笑意也漸漸褪去,變成一張木然的臉孔。

“這怎麼……”

私家偵探打斷了他:“偉子,這就是我前幾天跟你提起來的女孩兒了。”

他這麼說,說明已經打過預防針了。可那男人臉上還是一副難以相信的表情。他盯著路七看了好一會兒,木然的臉上漸漸染上情緒,不是欣喜,卻是……恨。

私家偵探拍了拍韓偉的胳膊,說:“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韓偉沉默了一會兒,衝來處喊了一句:“我有事要走,癩子你幫我來兩盤,贏了你的,輸了我的!”

“好嘞!”

韓偉這才對私家偵探說:“走吧。”

他率先走開,經過路七的時候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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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片荒蕪淒涼,言林還以為所謂的“換個地方”是指咖啡館或者茶樓,誰知道韓偉領著他們到了一個小土包就坐下來了。

“坐。”韓偉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遞給路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