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是一人破敗,愁雲慘淡。
沈須臾已經感覺到了死,但胸中的一口氣卻撐著她不死,她始終記得那日緊緊抓住她的那雙手,不夠魁梧,不夠有力,卻那樣堅定。
她總覺得,他還回來,哪怕外人都說他已經病得沒了人形、病得快死哪,她卻總覺得,這人一定會來,一定會再次握住她的手,一句話也不說,僅用這個動作告訴她,告訴她一切。
岑侖之行已過了一天,冷宮的幾個老嬤嬤也去了別處作樂,她已凍得沒了溫度,隻剩胸口一絲隱隱滅滅的火苗,就在這火苗即將湮滅之時,耳邊突然穿來了熟悉的聲音:
“小妹!”
沈須臾沒了眼珠的眼睛似乎顫抖了一下,如死魚一般的身子突然蘇醒過來,不敢置信地問:“四,哥?是四哥?”
沈亦風一把將她抱住,任是個大男人見到她這副淒淒慘慘的模樣也不禁落淚,送進宮之時還是隻色彩斑斕的蝶,現在卻殘破成了火光裏的蛾,強壓住怒火聲音顫抖地道:“是我,是四哥。”
沈須臾抬起瘦得皮包骨頭的手勉強回報,胸中的火苗也穩穩燃燒了起來,將她的心、她的眼照出一片小小的光明。
短暫的喜悅過後她突然嚴肅地問道:“四哥,你還記得幾年前我們研究的法子嗎?”
沈亦風眼睛一深,望著自家小妹空洞洞的眼睛,心髒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起來:“什麼法子?”
“異能,轉接之術。”沈須臾兩片蒼白的嘴唇艱難地說著話,模樣鎮定,心裏卻十分不安,已經連續一月了,十九都未來,這說明他已經……
“你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咳咳,你踩死了一窩螞蟻,咳咳……”沈亦風止住她的話頭趕緊道:“我記得。”
那時他任性貪玩,搗翻了螞蟻窩,踩死了無數螞蟻,過了幾個時辰再來看,螞蟻卻活了,還是從一片猩紅的血池子裏活了過來,後來才知道那是沈須臾的血,她與丫鬟捉迷藏時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花瓶,被瓷片割傷了手腕,落下一大片血,正好落在那螞蟻的屍體上。
她能說話過後便顯露出了超脫常人之處,跟人講話之時常常不與人講話,而是於人腦中的想法對話,驚異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好奇者有之,自這件事以後沈亦風便對自己小妹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沈須臾本來就對自己的異能心存好奇,兩人便開始了一段時間的研究,後來發現沈須臾的血不僅能使動物死而複生,還能在一定程度上醫治人體疾病,他們從未將這個秘密告訴過任何人,因為這神奇的藥引子,是沈須臾的血。
而現在,她要用自己的血,去救十九。
沈亦風不忍,但卻不能阻止,沈須臾雖然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決心卻大得很,而此時她隻有一個願望,就是讓十九好起來,至於沈須臾,她慘淡一笑,一個瞎子,一個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的女人,有什麼未來。
哪怕再驕傲,再不屈,被命運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還是,絕望了啊。
先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是一人破敗,愁雲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