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最可怕的是什麼,不是她年方二八之時睥睨眾人的美貌,而是她在失了聖寵、失了眼睛、失了孩子、失了美貌之後仍舊淩駕於眾人之上的那分睥睨,哪怕對方是皇後,她仍舊不改麵色,仍舊雲淡風輕。
已經骨瘦如柴的沈須臾,裹著那身花紅柳綠的錦絲袍,麵上還化著不太服帖的濃妝,可她那倔強高傲的唇,削得尖利的下巴,細白修長的脖頸,卻巧妙地組成了一把刀,把前來看人笑話的皇後狠狠戳了個洞。
她恨,她雖是皇後,卻知道背後時常有人說她全無皇後氣度,而現在這個一無是處的沈須臾,她在見到她第一眼起,便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種她想要學卻永遠學不會的東西——因為通曉自身的強大而由眼角指稍散發出來的雍容淡定。
既然如此,那她便要徹底毀了她,在沈須臾穿上新衣的那一晚,沈貴妃,薨了。
五六個粗壯大漢在皇後的命令下去到那冷得出奇的宮殿,病榻上躺著個美麗的女人,幾個嬤嬤皆被遣開,宮殿上方有偶爾飛過的孤鴉,叫得淒厲,也叫得絕望,叫得人一不小心便要絕望起來。
就在那一晚,十九皇子,醒了。
他心眼通明,厚重的身體也倏地輕鬆起來,明明是深夜,他卻感覺自己像身在青天白日,渾身上下都是氣力,想到那個還在冷宮之中艱辛度日的女人他突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要去救她”,不對,該說這想法醞釀已久,隻是他一直都知曉自己無法將這想法付諸行動,而現在,他可以了。
他衝出殿門,門口守夜的奴才被這個生龍活虎的十九皇子嚇了一跳,平時要走半個時辰的路他卻隻走了幾分鍾。
空中有黑鴉淒鳴,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冷。從那冷得出奇的宮殿之中抬出來了一個人,通體蓋著大塊雪白方布,一隻布滿抓痕的手,安安靜靜地垂立在側,而那隻手……
旭天口一陣劇烈地頭痛,哪怕過去了幾百年,那晚他衝過去、掀開白布之後的情形,卻依然寸寸清晰,仿佛個深烙在心底的印,結了疤就揭開,結了疤就揭開,所以哪怕時日已久,仍舊腥氣清新。
之後他做了什麼?他發了瘋,成了魔,那時他已有了沈須臾洞曉人心的能力,一眼便看出是皇後派人對沈須臾下了毒手。
他雖然心思純良,卻也是在病弱下不得已的純良,長期的積怨加上沈須臾的慘劇使他頃刻間爆發出了恐怖的力量,沈須臾的異能在他體內慢慢生長扭曲,是以他一伸手,掌中便躥出無數不斷扭動的粗糲根莖,直接把麵前的皇後捅了個洞,繼而四分五裂。
那夜之前還是最明亮的光,那夜過後卻成了最恐怖的暗。
他自立為王,命宮中太醫將沈須臾的屍體保存了下來,將其立為後,引來群臣非議,非議臣子,殺,先帝的遺婦,殺,與他爭鬥的皇兄皇弟,殺……一時間整個大慶都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局麵。
一個女人最可怕的是什麼,不是她年方二八之時睥睨眾人的美貌,而是她在失了聖寵、失了眼睛、失了孩子、失了美貌之後仍舊淩駕於眾人之上的那分睥睨,哪怕對方是皇後,她仍舊不改麵色,仍舊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