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輕淺。
文質無雙的君子懷璧,居然也有這樣的時候?
僵坐了半盞茶時間,她才終於收回了險些跌落的下巴,晃晃暈乎乎的腦袋,稍稍走遠了幾步坐在另一處花架上,百無聊賴地盯著他的睡顏瞧——不知道怎樣的打擊才能讓君懷璧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不過顯而易見地,他醒過來的時候恐怕會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個兒給埋了。
時間一刻刻流走,日上晌午。
君懷璧卻沒有轉醒的跡象。
商妍捂了捂有點兒不爭氣肚腹,思來想去,終於下定決心先去解決下肚腹之難,卻沒想到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響起極輕的窸窸窣窣聲響——那是枯葉被踩碎的聲音。
少頃,君懷璧輕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說:“十年前我引陛下入主之後曾有幸入過史庫參閱,偶然見過杏德宮史料。□□戎馬一生,老來十子餘七,等到先帝登位之時,卻隻剩下三皇子與年方七歲的十皇子,其他皇子皆不幸夭折。”
“□□晚年曾有一寵妃名宓,華蓋後宮三千,引無數嫉恨……皇後難平心魔,以魅惑君主為名妄圖除之,為□□所阻止。□□因其壞德而生廢後之心,然皇後忽然自縊而亡,故而……作罷。”
“宓妃專寵多年無子嗣,直到□□病危床榻之時,卻忽然由宮外接入一子,乃是宓妃早年瞞天過海產下之子。滴血驗親後,□□大喜,卻未嚐來得及取一個封號,便駕鶴西去。”
君懷璧的聲音非常輕淺,如同桃花釀的酒香一樣。
商妍靜靜聽罷回了頭,對上的是一雙猶有幾分迷醉的眼。她忍不住催促:“……後來呢?”
不料君懷璧卻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先帝駕鶴西去之前,宓妃就染了怪疾昏迷不醒,後來先帝登基,數年之後宓妃也病逝,再之後,公主應該知曉了。”
“那那個……十一皇子呢?”商妍急道,“他去了哪裏?”
君懷璧遲緩地搖了搖頭,皺著眉頭低頭找著了方才喝罷停歇的桃花釀,提起酒壇搖晃幾步上前行了個禮,揚起一個剔透的笑。
他道:“公主,史庫乃國之根本,原本不能坦言。今日……要謝這酒。”
“君相……”
“微臣……告辭。”
他搖搖晃晃朝前走,片刻之後便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商妍靜靜看著那一抹青色遠得再也看不見,許久才低低道了一聲。多謝。
***
當夜,商妍終於下了決心去往杏德宮。
宮中從來沒有什麼十一皇子,可是君懷璧所說之事卻也必定是空穴來風。宓妃死得有多淒慘,她比史書更加清楚。有多少次午夜夢回,她依稀還能聽到杏德宮中房梁上骨架落地的聲音——綁在房梁之上活活餓死,到最後和這冰冷的宮闈腐爛成一體……如果這個十一皇子還活著,想必把這宮闈血洗上幾次都難消這血海深仇。
是的,如果這十一皇子還活著呢?
這個世上,有多少人會在十年之後莫名查探杏德宮?
這個世上,有誰會去找一具理論上早已在皇陵的屍身?
這一切的答案,其實隻要再去探一探杏德宮便可知曉。如果晉聞身為人子,是絕不會讓母親遺骸曝露在地上的。隻是和什麼人,以什麼身份去卻讓人難以抉擇。她思來想去,直到月上柳梢,卻仍然猶豫未決。到最後幹脆披上件衣裳挑燈一個人去……
不怕。
……是不可能的。~思~兔~在~線~閱~讀~
冷風,鬧鬼的冷宮,冰冷的屍骨。哪一樣都能夠隨時擊垮她原本就並不健壯的心髒。可是倘若杏德宮中有屍骨未寒的事被搬上台麵來,恐怕朝野之中又會多有風波,可是如果晉聞真的和杏德宮有關,那將成為往後對決中至關重要的一張王牌……為今之計,隻有她一人前往一探究竟。可是還未走到杏德宮附近,卻忽見不遠處有淡淡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