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瞞秘密一日容易,可是要想把這個秘密堅守住一月甚至更久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君懷璧照例是隔三差五登門,一半是提酒安睡,一半是把朝野之中的說與她聽:朝野之中的風波終於顯出幾分按捺不住的情形。當朝皇帝已經“臥病”兩月,多多少少引起了一些朝臣注意。心係君王的,心懷不過的,阿諛奉承的,越來越多的人為了不同的目的例行在承德殿前請安,守備的禁衛疲於應付這一切,已經出現了些許鬆動。而晉聞卻始終沒有消息。他一日沒有消息,商徵就一日不能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招來殺身之禍。
為了安穩超綱,安公公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身形臉龐與商徵有六分想象的人,替商徵坐鎮承德宮,每隔三日隔著珠簾見一次朝臣,以安滿朝文武之心。
可是即便如此,永樂宮的秘密還能支撐多久呢?
自老嬤嬤被誤殺之後,商徵所有的飲食借由禦醫親自驗過,可是即便如此,卻也擋不住許多事情的步伐。可是商徵的病情卻沒有一絲好轉的模樣,即使安公公早已把這十數年發生的事情一一說與他聽,他的神態舉止卻依然帶著幾分稚氣,就算是板起臉來裝作肅穆的模樣也透著幾分怪異。這樣的商徵絕對不能被朝臣看到,即使是君懷璧。
這幾日,她托人暗自查訪的事情卻有了一些眉目。
宓妃原本是個歌女,是當年□□晚年親征時偶然相識,卻戰捷後方才帶回宮的,而那十一皇子是在那之前就已經出生。她原本的住在西昭東部的東陵城,原本就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兄長,入宮後這兄長也在東陵得了一個酒莊經營。假如晉聞真是宓妃親子,想必當初在宮外替宓妃養著這不被人知的十一皇子的很有可能是這個兄長……
“老奴盤問了近幾年才入宮的東陵人士,據說當地的確有這麼個開酒莊的富豪姓陳,與宓妃同姓,這陳富豪早年育有一子,後夭折。而且老奴還打聽到,晉將軍獨子並非他所出,而是他在戰壕中收養的孤兒。”
深夜,安公公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啞,他說:“前幾日刺殺的侍衛,老奴已經徹查,的確是宮中守備,可惜查不出他與晉賊有何往來。”
商妍忍不住皺眉:“如此看來,晉聞真可能是當年的十一皇子?”
“極有可能。”
“那他……”她忍了忍,咬牙,怎麼都說不出口未出口的話語。
安公公又匆匆交代了些事情就匆匆離去,房間裏就隻剩下沉默的商徵和商妍。他近日能出來的時辰已經越來越少,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替身的身上。自古以來,替身都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夜已深,商妍起身想告辭,卻發現商徵的臉已經被陰霾籠蓋。從剛才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開口過,房間裏的宮燈有些昏暗,搖曳的燭光把商徵的身形剪成了彎彎的一葉。
“皇叔,歇息吧。”
“他才是你皇叔。”商徵忽然開了口,神色說不出的怪異。
商妍的腳步一滯,剛剛勉強壓下的心慌又陡然間席卷——是,如果晉聞真的是先帝十一子,那麼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順理成章,夜訪杏德宮安葬宓妃,複仇,奪位,這一切都是商氏皇族欠他的。她害他功虧一簣,現在看來,其實立場很微妙。
這種微妙不能細想,否則便會陷入一個沒有出路的漩渦。
“天色已晚,皇叔先歇息吧。”
“我是嚴徵,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皇叔……”
“你後悔了嗎?”商徵忽然道。
後悔了嗎?
商妍捫心自問,卻惶惶然沒有一個答複。良久,她搖了搖頭,輕聲答:“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