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妍一愣,吃力道:“是……我父皇?”
君懷璧的笑越發嘲諷,他道:“我也曾經以為是因為先皇的母妃因失寵而自殺,先皇嫉恨才對我母妃下如此殺手。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默許甚至鼓勵先皇做這一切的……是□□,我的父皇,嗬嗬……我的父皇!”
“為、為什麼……”
“江山朝綱,商氏天下。”
“我……我不懂……”
“嗬,你不懂。”君懷璧低啞下嗓音,眼裏一片碎光,“你當然不會懂!你不會懂殺我母妃的是你父皇,可允許他這麼做的卻是我的父皇!隻因為……隻因為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隻因為他要在過世之前保全太子安然繼位!他口口聲聲說得了我與我母妃乃是三生有幸,可是為了商氏江山有一個穩固的繼承人,他寧可犧牲我們的性命也要保全已經成年的太子!你說,可笑不可笑?寡情緣親緣,這就是商氏皇族!”
砰——
巨大的聲響,是酒壇落在地上的聲響。濃鬱的酒香飄散開來,商妍嚇得連連後退,卻被他神情震懾到——
他忽然大笑出聲,眼裏已然有了一絲癲狂的神情,笑到最後卻帶了哽咽,他說:“憑什麼你妍樂可以生來無憂?”
商妍一瞬間呆滯了神色,久久才閉了眼。
真的生來無憂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入甕
兩日匆匆而過,商妍不再被允許去見商徵,隻能坐在永樂宮中發呆,看著宮人把冷清的宮闈裝扮成看似熱鬧的模樣,迎接那一場虛無縹緲的祭祀。
嶺南幹旱,百姓怨聲載道,商徵卻始終沒有露麵,時間久了民間便有騷亂,文武百官日日跪在議事殿前已經月餘……時局已經無法平靜下來,隻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便會一發不可收拾。在積憤已然到達頂端的檔口,丞相君懷璧代君出麵,請來南荒之地的巫蠱祭祀,為嶺南旱災召開盛大的祈雨祭祀——
君懷璧賢德忠誠,為了天下置生死於度外已眾人所知,民間美名遠播之時,他卻日日在宮中飲酒,封妃伴其左右,珠聯璧合。
商妍隻遠遠在禦花園中見過一次,君懷璧撫琴,一身白衣的封月翩然起舞,倒是美極。而後君懷璧抱琴而去,封月便在花園中賞那一地的君子蘭,雪白的長裙襯著火色的蘭花,別有一番驚心動魄之美。
商妍原本想離去,才離開幾步,卻發現那白裙的封妃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於是停步。
她說:“很小的時候,我就仰慕他的才學,好不容易找了理由接近他,卻發現他其實是個可憐之人。他為人平和卻沒有人可以到達他的眼底,深謀遠慮卻實在是個溫柔之人。那麼美好的一個人,不應該被凡塵俗世所擾的。”
商妍在原地踟躕良久,才道:“所以,你為他入宮,替他行事?”
封妃笑了,聲音輕緩:“他從不允諾我什麼,卻也從不與我計較。初時他不過礙著我父親顏麵難以拒絕,後來他習慣了我日日叨擾,也漸漸有了笑,可是最後我發現他的靈魂有大半落在了宮裏,即使日日相伴我也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我入宮,為的是做他的內應,幫他一償心願。”
商妍沉默地聽著,安靜地看封月堪稱溫柔的眉眼。那眼裏的那些神采,她認識的,君懷璧也有這樣的神態,執拗而內斂瘋狂。
她冷冷地道:“你給他諸多幫助,他會信你嗎?”
封月笑忽然走了味兒,帶了幾分猙獰。她咬牙切齒道:“在我命人在青河道上伏擊你之前,他是信我的,都是因為你!”
商妍一愣,好久才默然轉身離去。青河道是前往東陵的必經道路。當初走那半個月的山路就是因為在官道上遇上伏擊。原本以為是晉聞所為,卻原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