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1 / 2)

季的花都塵封在了生命的壇子裏釀成一壺芬芳的酒,她便把這一切都忘了個透徹。模糊的記憶中,隻剩下朱紅的梨花木門輕轉的弧度,還有裙擺在綠草上搖曳出的一彎波浪。

她拽了拽衣裳挪步到他身邊,笨拙開口:“你不是說,酒不好喝嗎?”

商徵的背影陡然僵直!

良久,他才緩緩轉過身來,漆黑的眼裏竟然漸漸有了一些溼潤。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隻是潮濕的眼裏盛了太多的東西,到最後都要滿溢出來了。

商妍依舊太久沒有感覺到這種感覺,慌張得每個毛孔都想要縮到地底去——

“皇叔……”

商徵卻笑了。

商妍傻傻看著,好久,才張開手小心地去觸碰他的眼角。一別如雨,風流雲散。花下酒旁,沒有什麼比那更美。

*

三月芳菲時節,商妍把宮裏的桃花樹摘成了禿枝丫,浩浩蕩蕩地命人把那粉色爛漫塞進壇子裏,埋進地下,蓋上泥土,如此這般,等到來年春來的時候會收獲一壇子桃花釀,送作晉聞登基的賀禮。

整個過程煩瑣而細碎,她忙得滿頭是汗,一扭頭卻見著遠處的亭子裏晉聞與商徵正在下棋。他們一個黑衣如墨,一個渾身綠幽幽,一個目光如水淡薄卻溫暖,另一個……金邊扇子搖得很歡脫。

他道:“我說妍兒,明年春來你這酒被挖上來,本太子喝上一口,會不會才坐上龍椅就竇了?”

商妍悄悄翻了個白眼,輕飄飄邁步到商徵身邊,在他的肩膀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商徵眸光如水,她在裏麵迷了路,好在,還有他的手。

晉聞說:“哎呀,本太子未來的龍眼!”

一片春光勝景。

桃花酒壇入了土,心事也了了一大筆。商妍實在沒有耐心看那兩人一局棋,百無聊賴地在遠處湖邊打起了盹兒,再醒來時腦袋已經擱在了商徵的膝蓋上。她心滿意足地蹭了蹭柔滑細膩的衣裳遠眺,發現晉聞正與幾個新進宮的宮婢搭話:“你的這支步搖呀,應該配上雲羅裙,一步一搖曳,月光下提一盞燈,定然是美不可方物……”

這人……

商妍目瞪口呆,久久才支起身踟躕:“皇叔真要把江山交給他?”

“嗯。”商徵輕聲道,“晉聞貌似不羈,實則深藏不露,更何況他本就是遺失在外的商家人。他來繼承大統是最好的結果。”

“他真是我皇叔?”

“嗯。”

“真的沒有其他可選了嗎?”

“沒有。”

商妍頓時泄氣,懶散看著陽光下那個綠衣裳的未來帝王笑容妍妍地調♪戲宮婢,看著看著,趴在商徵懷裏笑出了聲——晉聞是誰,其實已經無從考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晉老將軍留下的一紙遺書,上頭清清楚楚寫明他乃皇嗣。晉將軍戰歿,他便收拾了行囊來到帝都,守在皇家獵場半個月,沒有陰謀詭計也沒有步步為營的謀劃,隻吊兒郎當朝著外出狩獵的帝王露了個笑——

“他說了什麼?”

商徵低道:“他說,我是你兄弟,你可以取我性命,保國泰民安,或者留我性命,換我誓死輔佐商家天下。”

“所以,從那時候起,你和他就在賭一場最真的棋?那去東陵……”

“嗯。”商徵輕聲道,“東陵一行,我不過想把你暫時托付於他,保你平安。”

商妍聞言愣了好久才輕聲道:“你說,那桃花釀會不會真喝死人?要不要……重新找人釀幾壇?”

商徵一怔,低聲笑了出來。

歲月總算是安靜下來,仿佛人人都回到了應有的軌道。

商妍從來沒有想過,一場昏睡居然可以持續那麼久,從深秋萬木凋零的時候直接到了桃花盛開的季節。這宮中真的大不一樣了,那一場震驚朝野的叛亂似乎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倒是許多個半生不熟的麵孔在宮裏往來,卻沒有人再提起那個曾經被人人誇讚翩翩君子的名字。

偌大一個宮闈似乎人人都忘卻了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他像是一場暴雨,絲絲入扣而來,積釀已久爆發,紛擾喧囂離場,留下的隻有一段不可說的過往。還有早被人忘卻的,君懷璧三個字。

又一年過去,商妍年滿二十二。

醞釀了一年的桃花釀終於被挖了出來,總共埋下去七壇,有好幾壇破了口進了泥沙,隻有三壇保存完好。一掀開塵封的黃泥蓋兒,一股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凜冽沁香。

第一次釀酒就有如此成績,商妍滿意得很,興奮地差人挑了酒壇前往承德宮賀喜,才進門,卻見著晉聞一身金錦坐在殿上,麵容沉靜與他平時判若兩人。在他身下整整齊齊跪列著西昭四大鎮關的武將。他高坐在龍椅之上,眼裏再沒有往日的嬉笑頑劣,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得不見底的暗色。

那是一個帝王才有的神色。

“妍兒?”晉聞發現了踟躕在門口的她,屏退殿上之人後麵色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