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澤自覺臉上沒那麼熱了,才轉過視線來,也不過是在將離的臉上一滑,就落到了她修長白晰的手上,殷切的問道:“將離,到底是怎麼回事?”
將離怔了一下,眼眸中浮起一層孟君澤讀不懂的霧氣。他總覺得將離身上帶有一種不符合她的年紀的氣質。那是哀傷。
小小年紀,按說雖是為奴為婢,但也不至於有這種千帆過盡的哀傷。
這會,她的眼中、臉上,及至周身都是哀傷,除此,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冰冷的絕望。
孟君澤一時怔住,倒自悔問的太冒失了。雖說有兄妹名義,可畢竟他們兩個交淺言深,問這話太唐突了。
將離卻很快的淡淡一笑,道:“我不是逃出來的,我自由了,鍾家把賣身契給我了。”說完就獻寶一樣把懷中的賣身契小心翼翼的掏出來,展開來自己又先看了一遍,才遞給孟君澤。
孟君澤一時有些尷尬。
兩人獨處一室,已經於理不合,又這樣私相授受。
因此他並沒接,隻是浮起不自在的笑,道:“真的?那可……太好了,太好了。”說時怕冷似的搓著手,道:“這是你自由的憑證,可要好生保管,別弄丟了。”
將離知道他為人古板,也不以為意,徑自收起,道:“我知道。”
孟君澤一時無話,半晌怏怏的道:“我,很慚愧,沒能替你改換賤籍。”他不隻聲音低了下去,就連頭也低了下去,喃喃的道:“不過,現在,好了,你終於自由了。”
將離笑笑道:“我原本也沒報什麼希望,畢竟這件事太難了,現在好了,都不用為難了。”
兩人沉寂下去,孟君澤囁嚅的道:“那個,將離,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將離黯然垂眸,%
孟君澤養活自己就已經是極限了,如今再多一個她,隻怕更加難以為繼。將離不願意做誰的累贅,不願意成為誰的負擔,更不願意因為自己牽連到誰。
她當然不能坐等,總要尋些活計,用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可是連落腳之地都沒有呢,想這些太遙遠了。
將離竟怔了一怔,她深為自己這種想法而羞愧,還沒怎麼呢,她竟然想著指望誰了。她是瘋了還是傻了,這世上連最親的爹娘都不能指望,難道她還能指望一個隻見過幾麵的陌生男人?
孟君澤眼見將離臉上的神彩黯淡,那種憂傷又鋪天蓋地而來,不禁心下一悸。想要安慰,卻無從說起,半晌隻說了三個字:“你放心。”
將離低頭沉吟了一刻,道:“謝了。”
她不放心,她現在必須靠自己謀一條生路。把希望和未來都指望在別人身上,太不牢靠了。況且,這孟君澤壓根就不是一個能指望得住的人。
若是沒有上一世的交集,這會子見了,又有這樣離奇的際遇,也許她就相信他了。
將離顧自想著心事,孟君澤的心頭則掠過一抹模糊的欣喜。她沒拒絕,那便是同意了。他並沒有明說,可是卻總覺得自己的心思和心事,將離應該是明白的,懂得的,所以她答應了也就順理成章。一時欣喜非常,轉身就去替她取飯。
將離看著孟君澤那殷勤而熱切的神情,很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你別這麼客氣,一起吃吧。”
他看著她時,讓她覺得如芒刺在背。盡管他的眼神裏並沒有風輒遠的那種明切的欲望,可是被他如此注目,讓將離狐疑到底她身上是不是哪裏不妥當了。
孟君澤搖頭:“你吃吧,若是不夠,我再去取。”
將離很餓,可是看著稀水裏幾乎撈不起來的玉米麵,還是覺得十分惆悵。她對自己說,一切從新開始,她不再是那個借著鍾家庇護的丫頭了。
這世間慣來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她得習慣吃這些粗茶淡飯。
將離垂頭吃飯,孟君澤就站在不遠處裝著看窗外的風景。他很冷,肚子也很餓,可是看著將離不緊不慢,極其優雅的動作,甚至最普通的喝粥也不發出一點聲響,就覺得是一種最高的享受。
他竭力控製著不去關注將離,可是視線縱然不在,耳力卻極其敏銳,靈敏的捕捉著來自於將離的聲響,大腦中飛快的轉著,判斷著她在做什麼。
這種無端想像倒要比正大光明的看還要具誘惑力,孟君澤渾身躁熱,額頭微汗,竟比他看一天書都累。
將離吃完飯,站起來端著空碗對孟君澤道:“我去謝過房東大嫂,順便把碗還回去。”
“不,不用了,還是我去吧。”孟君澤幾步搶過來。
將離微微後退,道:“還是我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問房東大嫂。”
孟君澤也就退後一步,讓開了路,道:“出了門往前走右邊那家就是。這院子分前後兩片,前麵除了房東大嫂一家,還住著兩家租戶,你仔細別走錯了。”
將離往前走,細細留心,這座小院年久失修,頂上的枯草都一尺多長了。若不是知道這裏住著人,還隻當這裏荒廢了多年。
按照孟君澤指的路,果然找到了房東大嫂。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一對窄窄金蓮,一身青布衣褲,頭上用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