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道木門之後談話的正是陸靜璽和他父親陸致義。

“靜衍是靜衍,我是我,我不想被比較!”陸靜璽坐在他父親書桌對麵的複古沙發裏,手中撥著一隻地球儀,語氣相當漫不經心。

“如果你不想和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私生子比較,那就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收起來。跟你一起回來的那個丫頭你準備怎麼收場?”陸致義的眉頭打了一個死結,這是他從兒子回來之後第一次談及那個他帶回來的女人,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那是他們前進道路上不小的障礙。

“那是我自己的事!”

陸致義的火氣瞬間被兒子無所謂的態度挑起。

“你自己的事?什麼叫做你自己的事?我的立場很明確,她想進陸家的大門,在我這裏絕無可能。”

“如果我說我堅持呢?”

“堅持什麼?堅持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丫頭?”

“她不是普通人……”陸靜璽放下手中的地球儀,抬起頭看向他父親,語氣很堅定。

“陸家需要的不僅僅是‘不普通’,我絕不會同意。”

“問題是陸家需要就等於我需要了嗎?”陸靜璽嘴角硬生生扯出一個弧度,看起來譏誚感十足,“說到底,一切不過是你需要而已,隻不過你需要的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一個係出名門的兒媳婦,而是一群幫你開疆擴土幫你站在陸家權利頂峰的死士。既然除此,你為什麼不像二伯一樣直接給我一個未婚妻,倒省了很多麻煩。還是你怕我像靜燃一樣硬碰硬,也從這裏摔下去?連帶你那偉大的計劃一起摔下去!”

“你說得那是什麼話?我所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了你?”陸致義把手中的青瓷茶盅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隨著茶杯和蓋子相磕發出清脆的響聲,裏麵的茶水濺了出來。因為不想這次的交談又和以往一樣陷入僵局,陸致義按捺下心頭的火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如果靜燃當初聽了他爸的建議娶蘇七堇,你覺得你和靜臣還有機會嗎?你二伯至今不肯騰出lufus總部的那張椅子,你以為為的是什麼?說到底不過是為了給他那個上不了台麵的私生子爭取時間而已。陸靜衍剛到陸家時,誰正眼看過他?可是當他坐上分區總裁的位子上時,大家隻知道陸家長公子陸靜衍,還有誰記得那個小醫院當實習醫生的私生子?記得他那尋不見任何淵源的姓氏?這就是陸家,一個誰握著大權,誰就有發言權的地方。陸靜衍可以折騰,因為他是你站在頂峰的絆腳石,他越折騰你越有利;靜燃也可以折騰,是因為他背後有更強大的傅氏金控,他可以不把陸家的任何人放在眼裏。而你,你不是陸靜衍,也不是傅靜燃,你有繼承lufus所必備的一切條件,優良的血統,出眾的能力,你所缺的隻是一個可以在後麵推你一把的家族,而讓這個家族站在你背後的唯一方法就是聯姻。”

“說到底,我仍然要把我的感情當成賭注?”陸靜璽偏頭一笑,不同於之前的譏誚,更像是對一切了然之後的那種失望,收起自己的笑,陸靜璽非常認真地看著他父親,“我去中國前跟你說過,在這場戰爭中,我可以舀任何東西去賭,除了感情,今天,我仍然是這句話,並且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作為交換條件,我可以答應你,為了陸家金字塔最頂端的那個位子,除了感情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說完這句話,陸靜璽站起身,沒有給他父親任何回應的機會,拉開書房的門,走了出來。蹲在樓梯拐角的商煜錦趕緊蹲下去,藏在在拐角的盆栽後麵。陸靜璽說“不惜一切代價”這幾個字時,語句中間透露出來的冰冷讓商煜錦突然覺得很可怕。

陸家的水深不見底,聖誕節晚餐上,她跟陸家幾個人有過短暫的交談,除了陸靜辭和那位出身傅氏名門的陸夫人比較友善外,剩下的人不是冷冰冰,就是熱衷於從她的言談舉止上評估她的出身。那個戴著無框眼鏡的陸靜臣看似舉止優雅,眼神卻異常犀利,看著人的時候,會讓人產生置身於高倍數放大鏡下無處藏身的錯覺。即便是一向嬉皮笑臉的陸靜璽也像換了個人,完全不似在中國時的輕鬆自在,笑容雖然不少,但商煜錦覺得那更像是麵具,麵具之下的東西,商煜錦無從得知。

見過陸家其他人掩藏在優雅舉止下□裸的野心和貪婪之後,她才明白陸靜衍的珍貴。陸靜璽的父親說“私生子”時語氣中的鄙夷,讓商煜錦異常憤怒,她不能想象,陸靜衍當初剛來陸家時,曾經多少次與這種“鄙夷”麵對麵,又多少次麵對比這種“鄙夷”更甚的冷言冷語,甚至更可怕的明槍暗箭?作為局外人,她都如此憤怒,而他又如何自處,又是什麼支撐他走到今天這一步?

商煜錦突然很想回到陸靜衍身邊,她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溫文爾雅的笑,想念他叫她名字時語氣中的寵溺,想念他輕拍她頭頂時掌心的溫度,想念他的一切……

思及此,商煜錦倒是變得異常輕鬆,不同於剛回來時躡手躡腳,她兩隻手分別提著自己的鞋子,大模大樣地往三樓她的房間走,甚至和從書房中出來的陸致義碰在當麵,她也沒有任何慌亂,抬頭挺胸,嘴角十五度輕蔑的笑,靜衍曾經從這得到的東西,她還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