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戀這裏的任何理由。

聖約翰這次並沒有移開目光,那雙湛藍的眸子中隱隱流露出了痛苦:“是為了什麼事,或者是什麼人。”

“我是為了和戴安娜她們告別的事才來的,或者是因為想看看簡是個什麼樣的人。”安雅別開眼睛,手指無法忍受一樣地抬起擋了擋自己的臉龐。

這個動作果然讓聖約翰更激動了。他高聲道:“簡?才一會兒工夫你們就相處得那樣好了嗎?一個來曆不明、身世成謎的女人,她的相貌既不出色、學識也沒有特別出眾,她有什麼地方是值得你特地前來的呢?!”

“難道你想讓我說,是因為你嗎,聖約翰?”安雅也提高了聲音,重新望向聖約翰。她的眼睛裏現在充滿了水光,在壁爐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動人。

聖約翰說道:“不,不,不。上帝啊,你不是為了我前來的。”

“為什麼要這麼跟自己說呢?你的心裏不是早已經有了答案了嗎?”安雅的聲音又輕柔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著聖約翰。那雙黑亮得驚人的眸子如今就像是有了魔力一般,吸引人不得不向裏麵看去。

聖約翰卻別開了目光:“這雙眼睛,我會再看到它的。在夢中,當我睡在恒河旁邊的時候。再有,在更遙遠的時刻——當我又一次沉沉睡去的時候——在一條更暗淡的小溪的岸邊。”

安雅心裏禁不住一跳——這正是原著中他對簡說過的話。她向前一步,語調急切地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裏弗斯先生?你到底要怎樣做、你要到哪裏去?”

聖約翰回答她:“我將會去印度。正如我在之前對你說過的那樣——或許是三四個月,或許隻有幾個星期,我就即將拿著去那裏的船票,而離開自己的祖國。”

“哦,上帝啊。”安雅抓住了自己的衣襟,仿佛充滿感情一般地道,“你要離開這裏!……你要離開我們了。這是多麼令人悲傷的事實!”

“這是我為自己所選擇的道路。”聖約翰臉上的表情又消失了,語調冷淡地道。但在他的聲音裏,一種仿佛抑製不住的顫唞卻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他的確已經被安雅所打動了。

“上帝一定會保護你,因為你做著他的工作。”安雅迅速抽調出合適的回答,繼續說道。

“不錯,那是我的光榮,也是我的歡樂。我是永不出錯的主的一個奴仆。我出門遠遊不是在凡人的指引之下,不受有缺陷的法規的製約,不受軟弱無力的同類可憐蟲的錯誤控製。我的國王,我的立法者,我的首領是盡善盡美的主。我覺得奇怪,我周圍的人為什麼不熱血沸騰,投到同一麵旗幟下來——參加同一項事業。”

“誰說不是?我也同樣的熱血沸騰,期望與你投入同一麵旗幟下。”安雅大聲說道。

聖約翰別開了目光:“你並不適合,奧利弗小姐。你是一位富家千金,名媛淑女,你應當留在英國,過著符合你身份的生活。而且,我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選來幫助我進行這項事業。”

“什麼?”安雅露出吃驚的表情,緊接著問道,“如果我不合適,又有誰合適呢,聖約翰?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具備著那樣出色的毅力的。”

“她與那工作相配,並能勝任。我相信在她身上會發現我自己需要的品質。而一旦發現了這些,我就會將他們鼓動起來——敦促和激勵他們去作出努力——告訴他們自己的才能何在,又是怎樣被賦予的——向他們的耳朵傳遞上天的信息——直接代表上帝,在選民的隊伍裏給他們一個位置。”

“她!”安雅激動地叫道,“你是說她!這是一位女士!她是誰?簡·艾略特?”

聖約翰的語調深沉而冷酷:“是的,她,簡。”

“你方才還說她來曆不明!身世成謎!”

“但是不管怎麼樣,她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安雅臉色蒼白,跌坐在了椅子裏:“不,她不會同意的。”

“她會同意的。”

“為什麼我不行?”

“因為上帝和大自然沒有讓你做一個傳教士的妻子。”聖約翰終於如安雅所願,說出了這句話。他臉上強烈的情感和愛情簡直無法掩飾,熾熱到了要灼傷人的地步。可是他卻偏偏是在說那麼冷酷的話,這種反差所帶來的強烈震撼幾乎讓安雅看得著迷——聖約翰·裏弗斯先生,他的確是個十分有魅力的人。假如他不是選擇了牧師這個行業,就有可能會成為一位音樂家,一位詩人,一位浪漫主義的畫家……可是偏偏,他選擇用傳道來宣泄自己的激情。

他是個天生的殉道者。安雅在心中默默肯定著,柔弱無力地道:“為什麼要這樣否決我呢?她一定不會像我這樣——像我這樣——對你擁有著這樣的感情,你和她的相處也絕不會比我更加愉快。”

“人總是要慢慢相處的,我相信我和她會慢慢熟悉並且默契起來。她身上擁有一種堅韌的美德——”

“我也一樣。”

“她能夠做好一個助手的職責——”

“看著我,聖約翰!”安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說道,眼睛熠熠閃光,“她的身體不會比我更健康,而我——我已經和你相處了那麼長的時間,我們之間擁有足夠的默契。我會做好一個助手的,聖約翰。我能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