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看到了人影。不知是誰,穿了一身白衣,站在身側,眯著有些老花的眼睛,熹帝不由急咳了兩聲,不可置信般喃喃喊了句:“小綰,是你嗎?”

“陛下,讓你失望了,我母親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不在了,難不成你忘了?”溫和入水的聲音響起。熹帝努力辨認,總算看清楚,站在他麵前的是蘇衍之——他穿了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有精巧的宮燈,將斑駁的光影投射在他身上,微微側首的他,眉目舒朗,清貴脫俗,雪白的衣袖隨著風逐漸蕩起,此等美景,堪稱入畫,像極了……蘇綰。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熹帝又咳嗽了兩聲,不滿地看向蘇衍之。

蘇衍之緩緩地坐在了熹帝的身側,微微地笑了,“陛下,我隻是來告訴你,太子楚澈此時下落不明……而三皇子楚桓帶兵進入宮中,試圖謀朝篡位,證據確鑿,已被關入大牢。”

熹帝一愣,卻並未失態,僅僅是若有所思般悵然道:“衍之,你想要皇位?”蘇衍之正視著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此時他一身王者之氣已盡數斂去,兩鬢的白發渲染出歲月的痕跡。

波瀾不驚地看了會兒,蘇衍之忽然淺淺地笑了,如雪白宣紙上一滴層層蔓延開的淡墨,他搖了搖頭,“不,我隻是想知道,這皇位究竟有什麼魅力,值得你當初那樣絕情。”

“是啊,這個皇位並不值得。”熹帝艱難地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宮牆,“除了將你困死,它毫無意義。”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熹帝合了一下眸,無聲地長歎:“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七歲那年,一不小心,看到了母親曾經的手劄,所以才知道。”

“那手劄還在麼?”

“不在了,被舅舅一把火燒了……他說母親不希望我知道這些,隻願我平安過這一輩子。”

“嗬……”熹帝目色一傷,唇角顫了顫,還是撐出了個自嘲的笑容,“你舅舅一直如此。”

“你要,便拿去罷。我……終究是欠了小綰太多,隻求她別再怨我……”熹帝的聲音逐漸地低下去,直至再也聽不見。蘇衍之靜靜地坐了會兒,有些茫然。

謀劃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如今,皇位已是囊中之物,一切順利得有些匪夷所思。然而,蘇衍之卻絲毫感覺不到喜悅,他看著熹帝,看了良久。曾經他想過,熹帝會以怎樣的姿態麵對他這個“勝利者”,是冷言冷語?是力挽狂瀾?是怒火滔天?卻怎麼也沒料到,他們隻是聊家常般,回憶著母親。恍然間覺得心中似乎有一塊遺失了,空蕩蕩的讓人無所依托。

帝王之愛麼?蘇衍之眯著眼想了想,若是他做了皇帝,施玥定是不願意留在他身邊,被這高高宮牆所束縛吧?

“梨花,去把楚桓帶來吧。”

與京城詭譎莫測的格局全然不同,此時的江南,一派寧靜祥和。

施玥回到青峰寨的時候,忍不住吃了一驚。在她的印象中,青峰寨還是被火灼燒後斷壁殘垣的模樣,可不知什麼時候,竟恢複了。江程看她那副“見鬼了”的表情,相當嗤之以鼻,“你去京城後,我們回來過一趟,畢竟住了這麼些年,修修補補就行了,總歸還是老地方住得習慣。”

嘛……金窩銀窩不如家裏的狗窩。施玥對江程這一舉措表示了極大的讚賞。

原本以為回家之後會心情舒暢,明媚幸福,可一晚之後,施玥意識到,這是相當有難度的一件事兒。神色倦怠地從屋中走出,還沒到飯廳,半路上就遇到了江程。

“怎麼,沒睡好?”江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指著施玥那一對堪比熊抱的黑眼圈,“你可別告訴我,你認床?”

……施玥怨恨地瞥了江程一眼,這隻狐狸,難不成是不吐槽會死星人麼?

“小玥,其實你根本忘不了蘇衍之吧?”江程冷不丁冒出一句,讓施玥提心吊膽。

“怎麼可能。”她又不是M屬性,施玥忍不住撇撇嘴,她隻是有點兒擔心如果蘇衍之滿盤皆輸,以她和他曾經的交情指不定會受牽連什麼的……至於蘇衍之的死活跟她才沒有半毛線的關係!

江程滿含深意地瞅了她一眼,懶得揭穿,隻是緩緩說了句,“我似乎忘了告訴你——蘇衍之的母親叫蘇綰,她是蘇淩雲的妹妹。”

哦,妹妹什麼的,誒……等等!施玥瞪大了眼睛,蘇衍之難道不是蘇丞相的兒子麼?他的父親是蘇淩雲,母親是蘇綰?這,這……這樣木有問題嗎?施玥風中淩亂了。=口=

“你在瞎想什麼呀?”江程嫌棄地看了眼處在震驚狀態的施玥,“蘇衍之的父親是熹帝。”

“噗嗤……”施玥憤恨地捏爪,江叔,你要不要用如此淡定的語調說出更讓人捶地的真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