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站起身來,推開門,用盡全身氣力朝竹林的盡頭跑去。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高大的樹影斜拉在路上顯得有些猙獰可怖。厚重的木門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我站在門口,靜靜看著這座沒有一絲光亮透出的正殿,一動不動。遠處的腳步聲隱約傳來,我這才像是被驚醒了一樣閃身躲在了被黑暗籠罩的角落裏。靈莫跟在太子身後,影子很長很長,漆黑的,就像那個冷漠的身影。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躲在原地一聲不發。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一前一後地進了正殿。我不知道附近的婢女奴才是早就以太子需清淨養病為理由支走了,還是今日太子要見靈莫而特意打發走的。隻是周圍沒有一絲光亮,清冷且寂靜。我依舊蹲著,腳酸麻的,卻不願離開。
“……小衣,有些話知道你是不樂意聽的,可本宮卻是不得不說。”
“您說,靈莫謹記。”
“落錯確是未將始末都說與你,本宮也知你是因此而生氣。隻是有些話,也別說得太重了……她到底不是你我之敵。”
“我隻是……”
“她若是真不願說,也就隨她去罷。強求做甚?”
“她這是不信任!……她……無論是背叛還是離別,我都不忍讓她走。”
“小衣,你莫不是……”
屋內再無聲息。
我順著牆坐下,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靈莫的話,也無力再聽下去。
無論是背叛還是離別,他都不忍哪!
我如何能走?
……
秋末起霧實在少見,還是蒙蒙的一片,令人一大早就有些懶散。我看了一眼桌上燒盡了蠟燭,起身拉開了房門,竟猛地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眼眸。
靈莫。
他疲憊地看著我,嘴角漸漸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隻是始終沒有說話。我們就這樣一直對視著,沒有風來吹散這可怕的寂靜。我看穿他的眼睛,第一次沒有閃躲,隻因為害怕會在今後的某一天便再也看不見。或許來不及告別,或許就會靜悄悄地在像今天一樣的一個霧氣彌漫的早晨從整個南齊消失。到那時,夜、臨悄然、臨可然,還有他,就都隻作虛幻了。
“你不是懷疑我麼?就不怕我會一刀殺了你?”我說著,一把抽出了腰間的清影刃,刀尖筆直地對著靈莫。
他頭一垂,然後又猛地抬起,笑嘻嘻地一步步朝前走來。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嚨,眼看著就要劃出血來。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握住清影刃的手開始有些顫唞。“所以說,你是這世上最傻的細作。”他一挑眉,用手撥開了刃鋒。銀光一閃,刀刃便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我有些恨自己的軟弱,轉過身去不願再看他,嘴裏不滿地輕聲道:“你不要太過分了!我說過自己沒有能力解釋,你如果還在懷疑,就不用再來找我……”
身後的靈莫突然沉沉地笑了一聲,我轉過頭,看著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清影刃,緊緊攥在手裏。“我說過,如果你真的如我所猜測的,我會毫不留情地送你下地獄。”刃鋒在黑暗之中劃出一道光亮,刺得人有些暈眩。
我低著頭,深深吸了口氣:“我們這可以算是冰釋前嫌了?怎麼像兩個孩子鬧別扭一樣,真是無趣透了呢。”
靈莫揚了揚眉,將清影刃遞到我的手上,隨後偏著頭看向窗外被霧籠罩的景色。“我是想請你幫個忙。”他輕聲說著,沒有回頭。窗外的霧氣漸漸消散開來,薄薄的光亮鋪灑在他的肩上,像在夢境中一樣恍惚。
“原來,這才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他沒有說話,隻是尷尬地一扯嘴角,靜靜地看著桌上已經冷掉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