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哪，周末好好在家溫兩天書，哪兒都不要去了！”
“嗯，說得是。全校排名哎，要是考得太差多丟人啊！”
……
月考？排名？
我不禁想起了和爸爸之間的約定。
我得摒棄一切雜念，好好複習，爭取進入全校前五名。我不能放棄我的夢想，我要讓爸爸看到我的努力，最終成全我。
可是周末不上課哎，或許，我可以給莫之南準備一個驚喜，然後再全心全意地去備戰。
我迅速地背起書包往外跑，甚至忘記和徐姍姍以及樓小森打招呼。
“這片，不行；這片，也不行。”我彎著腰在廣場中央的大榕樹下尋找一片最完美的樹葉。
“你在幹嗎？”一個幹淨的聲音忽然在我的頭頂響起。
我下意識地開口：“找樹葉……”可是話還沒說完，我便迅速直起了身子。
“你怎麼在這裏？”我驚訝地問道。樓小森微笑著的身影完全融入了夕陽的餘輝裏，像是鍍了一層金邊，光芒四射。
“找你啊！”樓小森理所當然地說。
“找我幹嗎？”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不幹嗎啊。”樓小森笑嘻嘻地說。
“不幹嗎跟著我幹嗎？”在樓小森的麵前我好像從來沒有淑女過。
“說了不幹嗎還問我幹嗎？”樓小森笑得更歡快了。
“樓小森，你是來跟我玩繞口令的嗎？”我都快被他繞暈了。
樓小森撇了撇嘴說道：“因為我看見你一放學就跑掉了，好像有什麼急事的樣子，我擔心啊！所以跟過來看看！”
“哦，這樣啊！我沒事啦，我隻是想找一枚漂亮的樹葉。”我看著樓小森可愛的樣子，心底有一絲感動，卻還是假裝不怎麼在意地說道。
“找漂亮的樹葉幹嗎？”樓小森像個盡責的問題寶寶一樣，不斷地提出新的問題。
“我想做一枚書簽，作為道歉禮物送給一個朋友。”沒打算隱瞞，我直接說了出來。
想到莫之南收到禮物時可能出現的表情，我忍不住開始期待。
“橙橙，你是要送給莫之南吧！”樓小森依然在笑，可是他的聲音卻變得有些低落。
我沒想到他突然變化這麼大，隻好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好啦！既然是橙橙的事，那就是我的事了，我來幫你！”樓小森一臉義不容辭的表情，好像剛才的低落隻是我的錯覺。
“落葉都不好看啦！最漂亮的葉子肯定還在樹上，我們來找找看。”這屆，樓小森又幹勁十足地說道。
“嗯。”聽了他的話，我好像也立刻充滿了勇氣。
我們兩開始圍著大榕樹不停地轉圈。
“橙橙，那個怎麼樣？”突然，樓小森指著一個很高的樹枝上的一片葉子興奮地說。
一眼望過去，確實是那片葉子長得最好，老嫩適中，葉肉飽滿，而且形狀很特別，是少見的心形，可是——
“不行，太高了，我們摘不到，打下來又會壞掉。”我失望地搖了搖頭。
“誰說我們摘不到？”我抬起頭來，正好撞進樓小森低下來的眼瞳中，墨黑的瞳孔認真深邃得迷人。
“難道你……”
“你說對了！我想翻牆成習慣的人，爬樹應該也不在話下吧！”萊讚斯認真地看著大榕樹，目測著它的高度。
“小森，還是不要了！如果你不小心……”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樓小森轉過頭來，找我露出八顆牙齒，輕鬆地說道，“別忘了，我可是帥氣逼人的樓小森哦！”
我瞬間被他的滑稽樣逗笑了。
果然是習慣翻牆的人。
可是站在下麵的我還是忍不住緊張地叮囑道：“你小心點兒。”
“嗯，知道了！”樓小森抓住一根粗大的樹枝，慢慢地朝那片葉子靠近，我的心脹好像懸到了嘴邊，隨時會跳出來一樣。
他伸長手，一點一點地往前挪，然後一個用來，居然真的摘到那片獨一無二的心形樹葉。
還沒來得及興奮，那樹枝就突然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啪——”的一聲掉到了，一秒鍾還在朝我揮手的樓小森就從高高的樹上摔了下來。
我看著樓小森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半天都沒有動，嚇得呆在原地，挪不動半步。
“小森，小森……”半晌後，我飛奔到他的身邊，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卻根本不敢碰他，怕他傷得更厲害。
“小森……”可是，一連喚了好幾聲，躺在地上的人都沒有任何動靜。
“小森，你不要嚇我，你醒醒啊……”恐懼漫天漫地地朝我襲來，眼淚瞬間就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
我顫抖著掏出手機，可是不斷湧出的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讓我怎麼也看不清楚手機屏幕。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還沒死呢！隻不過和你開個玩笑，幹嘛就哭成這樣啊？”樓小森張開眼睛，一臉笑容地看著我，然後慢慢地伸出手——
那片葉子居然還完好無缺地在他的手中。
“啊！你幹嗎嚇我？”我佯裝生氣地推了他一把。
“哎喲——”
“怎麼了？”
“好痛啊！”
“啊，對不起，對不起！”
我連忙扶著樓小森去了家裏，奶奶不在家。我從醫藥箱裏找出藥水、紗布和棉簽，蹲在他麵前，幫他清理傷口。
呼——
“痛不痛？”我一邊低頭替他上藥，一邊問道。
半天沒有答覆。一抬頭，就看見樓小森真認真地看著我，眼睛裏有一絲迷惑，然後他的頭一點點地低了下來。
我的身體好像突然變得僵硬，上藥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他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睫毛的長度。
我硬生生地別過臉去，於是，他把頭埋進了我的頸窩裏。
兩個人沉默了半晌，我推開樓小森，沒有開口說話。
“對不起！”樓小森的聲音有些幹澀。
“沒，沒事。”我滿臉尷尬地站起來，轉身朝放在桌子上的葉子走去。
我把葉子用開水燙平，然後小心翼翼地擦幹淨，並且上下用三層吸水紙包好，夾在書頁裏。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房間裏的氣氛一直很怪異。
“我先回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樓小森突兀地告別。
“哦，好！”我送他到門口，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裏愧疚到不行。
第二天晚上，我把夾在書頁裏的葉子拿出來。那片飽滿的樹葉已經變成薄薄的一片了，幹而不枯，幹淨的香氣卻還沒有散去。
我在葉子的邊緣塗上一圈金黃色，然後一筆一畫地炒了一首小詩在上麵——我不去想是否成功，
既然選擇了遠方，
便隻顧風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贏得愛情，
既然鍾情於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誠。
我不去想身後是否會襲來寒風冷雨，
既然目標是地平線，
留給世界的隻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
隻要熱愛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最後我用透明的塑紙把它封好，順著樹葉的形狀剪出一顆桃心。至此，書簽製作就大功告成了。
我把書簽悄悄地放在大榕樹下的秋千上，還下意識地做了一個虔誠的禱告。
我不信教，但是這一刻，我寧願相信有上帝。我希望他老人家能讓莫之南看到這枚書簽，希望他能讓莫之南不再不理我。
禱告完畢，我躲在一個角落裏，等待著莫之南的出現。
果然，我的時間計算得剛剛好，藏身後不久，莫之南就如期待中一樣出現了。他背著畫板走到大榕樹下，一眼就看到了秋千上的書簽。我看到他撿起它的時候有些小小的吃驚，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不過似乎原本想要畫畫的心情被破壞了，背著畫板就轉身離開。離開的時候，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回過頭掃了一下四周，視線似乎還在我藏身的這個方向停頓了幾秒。可是，最終他還是直接走了，沒有停下來。
我不禁有些失望。
可是，來不及照顧我的小情緒，令人恐懼的月考馬上就來到了。
（5）
為期兩天的考試中，雖然精神高度緊張，可是我的自我感覺還算不錯，沒有留一個空白，所有的題目都做了出來。
可是，三天後的成績出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我看著試卷上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紅色叉叉，腦中嗡嗡直響，實現開始慢慢變得模糊。
“小姍，你考得怎麼樣？”樓小森似乎在跟徐姍姍說話，眼神卻有意無意地看著我。
“馬馬虎虎，你呢？”徐姍姍依然小聲地說道，不過臉上已經不會一開口就布滿紅暈了。
“別提了，我肯定是最厲害的人啊，錯得最厲害的人！”
樓小森像每次出現一樣，說著逗笑的話，可是我……我抬起頭，努力讓眼裏重新回歸原位，然後費力地勾起嘴角：“姍姍，小森，我先回去了。”
沒有等他們的回答，我就直接衝出了教室。
可是，我不想回家。
下車之後，我坐在榕樹下的秋千上發呆，天色一點點地暗淡下來，隻剩下微弱的燈火陪伴著我。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我的耳邊又響起了爸爸的話——
“如果你答應爸爸兩個條件，爸爸就讓你讀文科，也認真考慮將來報考中文係的事。第一，你要轉去奶奶家附近的明和高中；第二，你要保證每一次考試都能進班級前五名。如果做不到，那現在就放棄。”
可是現在，前五名是多麼遙遠的數字！
想到這裏，我終於忍不住，任由眼淚奔湧而出。
周圍安靜得有些可怕。
好像，全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這樣就要放棄了嗎？”一個好聽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低沉溫柔，可是他的突然出現還是害我嚇了一跳，差點從秋千上掉下來。
緊接著，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聽說了，這次，你考得不是很好。可是，這隻是第一次月考而已。”
我沒有出聲，因為不想被嘲諷。
“抓緊了。”隨著他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抓緊了秋千兩邊的繩子。
秋千高高地飛舞起來，微涼的空氣從我的臉頰肆意穿過，眼淚悄悄溜出眼眶，消失在夜色裏。
秋千蕩回來的時候，我滿臉困惑地扭過頭去看站在我身後的那個人，莫之南微笑著的側臉就這樣落在我的眼睛裏。
“淩若橙同學，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這是你告訴我的哦！”莫之南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色顯得異常打動人心。
“為什麼？”我知道我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莫之南卻聽懂了我的問題。
“那個書簽——”莫之南盯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
“書簽？”我故意裝作很疑惑地反問。
“你放書簽的時候，我就在你身後哦！”莫之南話一說完便再用力地推了一把秋千，在迎麵來的風中，我聽見了莫之南哈哈大笑的聲音。
“所以我看到了你偷偷祈禱的樣子。”
聽到這句話，我羞愧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滿臉漲得通紅。
“淩若橙，把不開心的事情統統忘掉，等聖誕節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玩吧！聽說今年冬天會特別冷，所以市區的中央公園會建一座冰宮，舉辦冰雕展。”莫之南漫不經心地發出邀請。
“啊？”
這個是約會嗎？
“如果你下一次月考考得好，我們就一起去玩。”莫之南抓住還在不停搖擺的秋千繩，認真地看著我說道。
“為什麼你突然——”
“噓，這是秘密，你隻需要告訴我你要不要去！”
看著莫之南滿臉期待的表情，我忍不住點了點頭。
可是，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心跳的頻率已經脫離了我的掌控？
（6）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10點半了，莫之南送我到門口以後便離開了。家裏的燈還亮著，不知道是不是奶奶在等我。
可是，當我躡手躡腳地拿鑰匙開了門，就聽到奶奶細碎說話的聲音。
這麼晚了，她還在和別人聊天嗎？我輕輕地進去，準備先回樓上自己的房間。
“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能原諒我嗎，澤安？”
澤安？爸爸的名字！
原諒什麼？
聽到奶奶這句話，我在樓梯停住了腳步，看著站在客廳裏背對著我打電話的她。
“是的，當年確實是我的錯，但是過了這麼多年，再大的怨恨也該放下了不是嗎？”
奶奶等待著電話那頭的回答。
“既然你覺得我當時做錯了，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橙橙？”
我不知道爸爸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奶奶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甚至還提到了我的名字。
爸爸對我做了什麼事？
“你想讓當年的事情重演一遍嗎？”奶奶歎一口氣後，沉重地說道。
“不，不是，橙橙……已經回來了，她，他在……”
一直慈眉善目的奶奶居然會為了我撒謊？為什麼？
“奶奶，怎麼了？”我忍不住出聲，不想讓奶奶如此為難。
奶奶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嗯，她就在旁邊。橙橙，來跟你爸爸說幾句”
“哦！”我接過電話，白白叮囑了我幾句要好好讀書之類的老生常談就掛了電話。
不過，好像自從我考試失敗之後，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
莫之南又開始上課了，雖然藝考臨近而經常遲到，但是他每天都會送我回家，讓我心裏好像泡在蜜裏一樣甜。雖然我們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可以聽到彼此呼吸裏的真誠。這就夠了！
樓小森每天都會來上課，隻是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睡覺，偶爾莫之南不在教室的時候會在我麵前裝可愛。
徐姍姍不再是一副不問世事的模樣，偶爾被她抓到我偷看莫之南的小動作，他也會給我一個善意的調侃。
隻是顧水水經常會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笑，那種笑讓我覺得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