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肖默默那個提議發出之後,她再也沒看過他一眼。

尹嘯卿悚然心驚,沒來由地覺得她不看他,並不是怨懟,而是……

她已經開始覺得無法麵對他。

因為那個他馬上就要知悉的秘密,她從現在開始,就已經覺得無法麵對他了。

他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很緊張,但他是的。

他很緊張,緊張到快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氣,去麵對肖默默馬上就要向自己和盤托出的那段自己一直都那麼那麼渴望知道的往事。

當然,不管是什麼事情,他知道自己不會因此而停止愛她、或者少一點愛她。

他是擔心那件事情,真的會是一道跨越不過的鴻溝。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還可以憑著一腔無知者無畏的執著傻傻堅持。

而在知道以後,他應該也還是會執著的吧?隻是已經了然於心的困難,會讓他比現在更痛苦。

既然鐵了心要愛一個人,就不要怕痛苦!

——當兄弟們搬著撤下來的桌椅離去,尹嘯卿站在薛聆諾的宿舍樓門口,看見肖默默從樓裏出來的時候,在心裏對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

然後,他迎上前去,和肖默默走在一起。

“南門外有一家茶館,是24小時營業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去那裏。”他提議道。

肖默默點了點頭。他們倆向南門外走去,一路上,兩個人都靜靜地不發一言。

在幽靜的茶館裏,他們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其實人本來也不多,但他們還是心照不宣地希望能夠從始至終都不受到任何打擾。

他們點的一壺鐵觀音很快就上來了,服務員替他們把清澈如玉的茶水傾到茶杯裏,就靜靜地退了下去。

肖默默輕輕轉動著眼前的茶杯,一時仍是無話,而她眼睛裏激烈湧動著的複雜情緒,表示著她正在考慮究竟應該從何說起。

尹嘯卿想了想,索性主動問她:“聆諾之前……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休的學?”

他敏[gǎn]到,薛聆諾的休學,和她的不能接受自己,其實是因為同一件事情。

而這件事情,應該也正是關於她的前男友。

肖默默點點頭,對他的這份敏銳表示稱許。

她回答道:“因為她患上了抑鬱症,治了一年才稍有起色,現在……或許也不算已經全好。

你們這件事,說起來其實也怪我,我那時候實在不該讓聆諾給咱們做伴奏的,那部戲的內容本身都可能對她刺激太大……

可是我當時真的是想,也許迫她去麵對原本連醫生都覺得她可能無法麵對的事情,就像是以毒攻毒,會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呢?尤其是她那麼久以來都鐵了心要放棄鋼琴,我想著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讓那麼多不明真相的人幫著勸她,把她勸回鋼琴上之後,可能她的心結也就慢慢解開了。”

她說到這裏,抬起頭來,看著臉上一片茫然之中隱隱透出震驚的尹嘯卿:“你是不是曾經問過她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尹嘯卿臉色一黯:“嗯。”

肖默默的唇角略略一勾,是“我就知道”的意思。

她接著問:“可她自始至終也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這回,尹嘯卿有些激動,聲音抬高了一度:“是!”

肖默默輕輕搖了搖頭,在嗓子眼裏暗暗地歎了口氣:“嘯卿,你別怪她。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不算有男朋友。”

尹嘯卿整個人登時僵住了。他大睜著眼睛,直直地瞪了肖默默好一會兒,才從齒縫裏掙出了這麼幾個字:“你說什麼?”

肖默默索性重重地把氣歎了出來。她端起手中的茶杯,吹了吹上麵嫋嫋升起的熱氣,抿了一口,有一種說來話長、所以要先潤一潤喉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