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夢凡剛說到“到”這個字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個男生騰地起身,底氣十足地說了一聲:“到!”
全場又是一片哄笑,敢情已經把這事當作一個校園笑話了。我跟關雨菲對看一眼,灰溜溜地跑出了食堂。
從食堂出來後,關雨菲沮喪地說:“完了,咱倆這次丟人丟大了。”
我聳了聳肩:“隨他們去吧,愛怎麼說怎麼說,沒準過幾天就忘了。噯,關雨菲,你不是一直嚷著減肥嗎,為什麼今天又放開肚皮去吃?”
關雨菲笑笑說:“算了,我吃了那麼多天的苦瓜一點效果也沒有,我現在跟你說實話,那苦瓜可真不是人吃的,所以,我想通了,胖就胖唄,沒所謂了。”
我歪著腦袋看她:“真的想通了?”
關雨菲哈哈一笑,一把攬住了我的肩膀:“當然是真的,你看我的樣子像假的麼?不過說真的,謝謝你,古小煙。”
我頓覺心裏暖烘烘的,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希望她這次是真的想通了。
遠遠地,我看見蒲鵬正在行政樓門口修剪盆景,讓我奇怪的是,連城居然也在那裏,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跟蒲鵬聊著什麼,貌似聊得還挺開心的。
我立刻拉著關雨菲走了過去,連城看見了我,老遠就甜甜地叫了一聲老大,待我們走近後,她又忙著向我和蒲鵬做介紹:“蒲大叔,這是我老大哦。”
蒲鵬淡淡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大有不屑之意,不知道是對我本身不屑,還是對連城稱我為“老大”不屑,總之,這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連城又說:“老大,你們倆今天上課的時候怎麼了?現在大家都在議論這個事呢。”
說起這個我就有些難堪,是以不再搭理她,看著蒲鵬問:“這學校裏的花花草草都是您修剪的嗎?”
蒲鵬這次看也不看我,便說:“當然不是,學校裏有七八個校工呢。不過,它們都喜歡被我照顧。”
我詫異地問:“它們?”
蒲鵬點點頭,平靜地說:“你別看這些隻是一盆盆的植物,其實它們都是有生命的,就像人一樣,有它們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語言,也需要別人的嗬護和疼愛,如果你能用心去感受它們,它們自然也會感受得到你,從而達到一種心靈上的交流……”
連城誇張地叫道:“不是吧,蒲大叔?它們會跟您說話?那您讓它們跟我說說話呀。”
蒲鵬笑了笑,繼續說:“但它們比人善良多了,沒有競爭,沒有爾虞我詐,更不會有邪惡。”
我忍不住問:“那您是不是覺得相比之下,人要可惡得多?就像那些死於‘七宗罪’的人,你認為他們是死有餘辜嗎?”
蒲鵬哈哈一笑:“你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女孩子,什麼是‘七宗罪’?我最不喜歡給某些事物加上特定的稱謂,因為每個人都有罪,從亞當夏娃偷吃伊甸園的禁果開始,罪就已經存在了。他們的死是不是死有餘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這句話。”
我不動聲色地望著他:“蒲大叔好像對《聖經》很有研究,想必是一個基督教徒吧?”
蒲鵬立即反問道:“你難道連亞當和夏娃的故事都不知道?”語氣中明顯有著一絲鄙夷。
我一時語塞,窘得說不出話,我本來還想從他嘴裏套出點什麼,可是這個該死的校工太他娘的狡猾了。
關雨菲看出我臉上的窘迫,忙拉著我走開了,小聲說:“幹嗎呢,跟一個破校工較什麼勁呀?”
連城在身後叫道:“等等我,老大,你們要去哪兒?”
我站住等連城的時候,蒲鵬卻又冷不防地說了一句:“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不要鑽牛角尖,看來,那道五減三的數學題,你到現在還不會做。”
連城抓了抓腦袋,困惑地問:“什麼五減三?不是等於二嗎?”
我愣了愣,想起蒲鵬曾經對我說:“我是想告訴你,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一味地鑽牛角尖,那你隻會走進死胡同,沒有出口,也沒有退路。就像五減三一樣,人的正常反應它就是等於二,誰也不會細想它會等於八,甚至會等於六。有些東西其實是很簡單的,就看你怎麼去發覺。”
他到底在暗示什麼呢?難道他真的不是凶手?
想到這裏,我轉頭問連城:“你跟他很熟嗎?”
連城眨了眨眼睛:“誰?蒲大叔嗎?也不是很熟啦,隻是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會去找他聊天,我覺得他說的話好深奧哦,我都聽不懂,比如剛剛說植物會說話……”
關雨菲打斷她:“聽不懂還去找他聊天?”
連城說:“對呀,就因為聽不懂才喜歡聽嘛,就像一場音樂會,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得懂的吧?有時候,聽人說話也是一種享受,不一定要聽得懂的。”
關雨菲沒再跟她糾纏,抬眼看看我:“古小煙,你剛才的話問得有點直接,你該不是懷疑蒲大叔是凶手吧?”
我愕然了一下,連關雨菲都聽得出來我的話很直接,難怪羅天會說我不懂旁敲側擊了。
見我沒說話,關雨菲又接著說:“其實……我也覺得他很可疑。”
我全身一緊:“為什麼?”
關雨菲搖搖頭:“不知道,就這樣覺得。”
話音剛落,連城便叫了起來:“不可能的,蒲大叔不可能是凶手的,雖然他說的話我聽不懂,但是他人很好的,他不可能會殺人的……”
連城的情緒很是激動,仿佛誰要是再敢說蒲鵬是凶手她就跟誰翻臉似的,整個一小孩子脾氣。關雨菲趕緊說:“我們也隻是懷疑……”
連城霸道地打斷她的話,鼓著腮幫子說:“懷疑也不可以!”然後狠狠地瞪了關雨菲一眼,氣呼呼地跑開了。
關雨菲愣了愣,不滿地說:“你也懷疑蒲大叔啊,幹嗎她隻瞪著我?”
我哈哈一笑,跳著往前跑去,邊跑邊唱起了那首楊鈺瑩的《我不想說》:“我不想說,我很親切,我不想說,我很純潔……”
關雨菲拔起腿向我追了過來,邊追邊說:“這跟親切、純潔有啥關係……嘿,你別跑,古小煙,你給我說清楚,她幹嗎隻瞪我一個人啊……”
49
夜裏一點多的時候,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正巧關雨菲也睡不著,於是我們穿了件外衣,一起上了宿舍樓的天台,拿出兩本雜誌墊在地上,坐在天台邊緣的不遠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宿舍樓的天台。
夜涼如水,夜風徐徐,沒有了白天的喧囂與煩惱,整個校園就像一個熟睡中的孩子,是那麼的安靜。但誰又能想到,在這樣的安靜背後,有一雙邪惡的手在翻攪,使得整個校園人心惶惶,處處布滿著危機。現在已經是5月23日了,隻剩下7天的時間,下一個即將死於“暴食”的受害者,也許就是坐在我身旁的關雨菲,她真的能逃過魔爪嗎?
我抬眼仰望著蒼穹,圓月懸掛在高空,旁邊點綴著許多或明或暗的小星星,偶爾還飄過幾片薄紗般的雲朵……如此美麗祥和的夜晚,上天應該不忍心將死亡降臨才對。
關雨菲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是呀。”我心裏挺掛念羅天的,猜想他一定為了這個案子而寢食難安。
關雨菲問:“你知道我昨天從藥店跑了以後去哪兒了嗎?”
“去哪兒了?”
“天眼寺。”
我皺了皺眉:“天眼寺?我記得有一本驚悚小說好像也叫《天眼寺》,是同一個地方嗎?”
她搖了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隻是同名而已吧。那裏的菩薩很靈驗的,而且在山頂有一個許願池,隻要往裏麵丟一枚硬幣,你的願望就會實現。”
我頓時來了興趣:“許願池?真的還是假的?不會像上回那個神婆一樣吧,全是騙人的。”
關雨菲說:“應該不會吧,人家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寺廟,香火旺得很呢,有許多老外、富商都會慕名而來,就為了往許願池裏丟一枚硬幣。”頓了頓,她又歎息道,“可惜我昨天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又下暴雨,所以就沒去成山頂。”說著,她從口袋裏摸出一枚硬幣,輕輕地置於掌心,神情很是哀怨。
我趕緊安慰她:“沒關係的,下次我陪你一起去好了,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上午正好沒有範老頭的課,咱們一早就去,怎麼樣?”
她沒答話,好像對我的提議並不感興趣,仍然哀怨地看著掌心裏的那枚硬幣。半晌,她合上手掌,喃喃地說:“從小到大,我原本就隻有一個願望的,希望爸爸媽媽過得好,但現在,我想多要一個願望,那就是希望……蘇晨陽能過得好,如果哪一天你去天眼寺的話,幫我把這枚硬幣扔進許願池裏好嗎?”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她這話怎麼聽起來像遺言?我頓時慌了:“好好的幹嗎說這麼喪氣的話?我不是說了麼,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到時候你想往許願池裏扔多少硬幣都成,中午吃飯的時候你才對我說你想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