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雨菲的日記(3 / 3)

我抓起那些生的苦瓜,不管別人異樣的眼光,一邊號啕大哭,一邊瘋了一樣地往嘴裏塞去……

“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懷念著,傷害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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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以後,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像一個癱瘓了的人似的趴在桌子上,冷冷地對羅天說:“雖然關雨菲不是因為你的那句話而死,但她卻是因為聽了你的那句話才有了去死的勇氣,所以,你別指望我會原諒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羅天沒說話,坐在我的對麵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好半晌,他才說:“你昨天晚上看見丁強……”

我淡淡地打斷他的話:“我不知道,我什麼也沒看到,我什麼也不想再管了。”說完,我緩緩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餐廳。也許,我當初走進江川大學就是一個錯誤,如果我不是因為好奇走進江川大學,又怎麼會認識關雨菲?又怎麼會像現在這麼難受?

回到學校後,我去找了莊妍,說實話,我挺恨她的,要不是她逼著關雨菲離開蘇晨陽,關雨菲是斷然不會跳樓自殺的,還有什麼行為比拆散一對相愛的人更可惡呢?

我去她教室找她,她不在,跟她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子說她下午沒來上課,在學校附近的一間世紀網吧玩遊戲。我一聽更是生氣,關雨菲的死傳遍了整個校園,她肯定是知道的,而且也應該知道關雨菲的死跟她有關係,她居然還有心情去玩遊戲?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間網吧,在二樓一個靠角落的位置看見了莊妍,她穿著一條黑色的吊帶裙,挺直脊背,正一眼不眨地盯著電腦屏幕。

見她身邊沒人,我走過去站在她身後,發現她玩的竟然是CS,我不免有些吃驚,真的很難想像一個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喜歡這種遊戲。

我正準備開口,她先說話了,聲音冷冷的,帶著一股傲氣,頭也不回地說:“找我有事嗎?”

還沒等我接話,她又很快地補充了一句:“如果是為了那塊黑炭,對不起,我沒時間!”

我一下子就火了:“你難道沒有一點點內疚嗎?”

她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內疚?你真會開玩笑,我為什麼要內疚?又不是我把她搞死的。”

我覺得她還不是一般的讓人討厭,狠狠地瞪著她說:“如果不是你逼她離開蘇晨陽,她又怎麼會死?”

我的話音剛落,莊妍便誇張地大笑起來,仿佛我的話有多麼可笑似的,她甚至笑出了眼淚,終於笑夠了以後,她站了起來,傲慢之極地說了一句:“任何人拿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說罷,她不再理我,揚長而去。

我呆愣愣地站在那兒有些回不過神,這個莊妍簡直太過分了,我如果今天不好好地教訓她一頓,怎麼對得起關雨菲?

想到這裏,我飛快地跑下了樓,莊妍已經走出了網吧,我一邊跟著她,一邊掃視著四周,看能不能找到棍子之類的武器,但很快我就失望了,因為路邊不僅沒有棍子,就連石頭也沒有,想了半天,最後我決定把鞋子脫下來當武器。

在我蹲下身脫鞋子時,我看見莊妍一閃身奔進了一條小巷子。

想跑?我立馬提著鞋子追了上去,然而,當我追到巷子口的時候,我整個人一下子就傻了——隻見莊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隨即便發出一陣崩潰欲絕的哭聲,到最後,她竟捂住臉,蜷縮在了地上,哭聲驚天動地,那哭聲裏充滿了懺悔與痛苦,如玻璃碎片般散碎在空氣中……

我在一瞬間突然明白,她所有的高傲都是偽裝出來的,她寧願被我誤會成不近人情,也不願讓我看到她內心的脆弱,是以躲在一個沒人的角落裏放聲痛哭。我也終於明白,其實她很愛很愛關雨菲,不然她早就可以把真相告訴蘇晨陽了,她隻是接受不了關雨菲對她的欺騙,所以她想賭一把,拿跟關雨菲從小玩到大的友誼去賭關雨菲會離開蘇晨陽,沒想到這一賭,就把關雨菲的命賭掉了……

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裙子,我想,應該是在祭奠關雨菲吧。

看著她蜷縮如蝦米般不停戰栗的身體,我突然不忍心再對她有任何怨恨,悄然無息地走開了。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關雨菲的死,再也沒有人比莊妍更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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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我意外地看見蒲鵬又在行政樓門口修剪盆景,姿勢跟昨天一模一樣,好像從昨天一直修剪到現在似的。我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問他:“您不是昨天才修剪的嗎?怎麼今天又修剪?盆景好像不用每天都修剪的吧?”

他沒有看我,全神貫注地修剪枝葉,淡淡地說:“你的記性好像不太好,我記得昨天跟你說過,它們都是有生命的,你要學會怎麼去理解生命,也要學會怎麼分辨生命,雖然這些看起來隻是一株株不會動的盆景,但它們卻有著一種你無法想像的堅韌生命,就像有些人一樣,雖然他們看起來活蹦亂跳的,但其實,他們是沒有生命的,這也就是生命的區別。”

我覺得他有些討厭,每次都說些模棱兩可的話裝深沉。我一邊問他,一邊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您所指的‘他們’是誰?是那些因犯下‘七宗罪’而死去的人嗎?就因為他們犯了‘七宗罪’,所以您才覺得他們沒有生命?或者……不配擁有生命?”

他仍然沒有看我,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隻是專心致誌地修剪盆景,那股認真勁就像是在給他自己的孩子修剪指甲似的。他慢條斯理地說:“這些問題我昨天就已經回答過你了,如果你不記得,可以去問連城,那丫頭比你的記性可好多了。不過問了也白問,因為你連五減三等於幾都搞不清楚,又怎麼搞得清楚其他的事情?”

他的話裏明顯有嘲諷的意味,讓人聽了極不舒服,我悻悻地白了他一眼,同時又是那麼的不甘心,於是,我問他:“為什麼每次都是您?”

他說:“是啊,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呢?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我冷冷一笑:“您是不是想說這是一種巧合?如果一種巧合連續達到三次以上,我想,不是那麼簡單吧?”我知道我的話很直接,可是他太狡猾了,我不得不這麼問,而且我覺得我的懷疑沒有錯,發現周子揚屍體的時候看見他,宋靜茹的屍體也是他第一個發現的,再加上昨晚看見丁強也撞到了他,如此戲劇性的巧合能不讓人懷疑嗎?就算他是校工每天要巡邏,可為什麼每次都是他,其他的校工呢?

蒲鵬終於看了我一眼,那對充滿磁性的眸子,慈祥如一池溫水,他輕笑著問:“你是在懷疑我,還是想研究我?如果是後者,那你就錯了。”

“哦?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

“是嗎?‘沒有未來’這話我聽過,也許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沒有未來,但‘沒有過去’我倒是第一次聽說,隻要是人,怎麼可能會沒有過去?難道您連回憶都沒有?如此說來,您的記性豈不是比我更差?”

他再度看了我一眼,依然滿眼的慈祥,輕聲道:“回憶是一把刀,它隻會令你受傷。你剛剛失去了最好的朋友,這句話你應該能懂。”

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是的,關雨菲留給我的回憶的確是一把刀,牢牢地插在了我的心髒上,隻要輕輕一碰,就會讓我疼得窒息。

我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把自己的情緒從悲傷中緩解出來,轉開了一個話題:“10年、20年前學校發生命案的時候,您在嗎?”

他有些哀怨,又有些同情地看著我:“我勸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我隻是一個校工。”說罷,他轉身就走。

在他轉身時,我又不甘心地問了一句:“那您知道凶手是誰嗎?”

他沒理我,大步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