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1 / 2)

“還是小時候頑皮,被母後罰跪在長街上,連帶著裴紹和沐英一起。那時候還是初夏,穿得不多,石板膈得膝蓋疼。寧妃——就是如今的周太後看了不忍,偷偷讓人給我們送了護膝,誰知到了晌午,日頭毒辣,沐英不耐熱,掀起下擺扇風,被母後的人瞧見了,又是一頓訓斥!後來沐英怪我連累他,兩人差點沒打起來!”

清淺聽了不覺好笑,到覺得心酸難過。原想著他天家貴胄,誰敢為難?卻不想他和自己一樣,也曾受過嫡母刁難,百般折辱。

她眼神柔柔的望著他,道:“如今皇上都熬過來了,不必再對著誰下跪,”頓了頓,她亦笑道:“世子也不會再跟您打架了。”

睿琛看著她淡若梨花的淺笑,心底的那根羽毛又浮了出來,慢騰騰的撫著他最柔軟的部位,唇邊原本稀疏的笑意也變得濃烈起來。點頭笑道:“是啊,現在要尋一個肯跟我打架的人,實在難了。”

清淺抿唇而笑,又覺這樣不妥,才斂容站好。睿琛怔了好一會兒,別過頭,道:“過兩日你記得給太後請個安,你總跟著我去,怕是沒時間說體己話兒。”清淺應了聲“是”,隨後去外麵叫人進來伺候。

過了兩日,清淺趁著得空就去了清寧宮給周太後請安。

周太後見了她來,衝她招招手,笑道:“你來得正好,過來瞧瞧這個。”說著把手裏兩個巴掌大的扁圓瓷盒打開,裏麵盛了細細白白又香又滑的粉狀物。周太後遞了一個牡丹紋的給她,說:“這是揚州那兒的茉莉粉,皇上給了我兩盒,可我想著就我這老臉,用不用的什麼差別?沒得糟蹋了好東西。所以,這兩盒就賞你了。”

清淺忙道:“這是皇上孝敬您的東西,奴婢怎好收下?太後可折煞奴婢了。”

周太後卻道:“你伺候皇帝有功。這是我賞你的,你隻管收下就是。”清淺還要推辭,周太後便道:“可是嫌經了我老婆子的手不好?若是不嫌,就收了去。”

清淺還能有什麼可說,隻好謝過周太後的恩典,將兩盒茉莉粉都收下了。周太後這才歡喜起來,問過皇帝這幾日的情況,知道一切都好,更是歡喜。還道:“雖說皇帝每日都來定省,可我隻怕他報喜不報憂,所以才遣了你去。如今,我可就高枕無憂了。”

清淺又謝過太後的提拔之恩,言道定會好好侍奉皇上,不會辜負太後等語。末了,周太後又賞了她兩匹緞子,才讓她回去了。

等清淺一走,周太後就笑著對夕顏道:“你瞧我那兒子,送個脂粉也要拐彎抹角的!真虧得平日在他跟前伺候的人了,隻怕一句吩咐要放在肚子裏轉圜個三四回才敢通曉要意!”

夕顏掩唇笑道:“畢竟是皇上,若是輕易就叫人猜著了,在朝堂上怎麼治理那些油鍋裏滾過的朝臣呢?”

周太後笑著點點頭,很快又憂愁起來,歎道:“隻是這後宮的女人可比朝堂上的男人還要精明,也不知他能保得清淺多久。”

夕顏看著太後,想起從前先帝在時的光景,也在心底長長歎了一聲。

清淺照樣在禦前小心伺候著,睿琛每日都要看她好幾眼,回回都像有話要問她,可要麼是開不了口,要麼便是禦前有人不便開口,反倒讓知道內情的張保急了個半死。

張保越發覺得自個兒應了那句老話——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趁這一日戴貴等人在跟前伺候,他衝清淺使個眼色,示意她出去說話。到了廊下,四下無人,張保低聲問道:“前兒個太後賞你的茉莉粉,你怎的不用?”

清淺一愣,道:“奴婢不慣用脂粉。”說了又覺奇怪,反問道:“公公怎麼知道太後賞了我茉莉粉?”

張保笑著說:“你這傻丫頭,也不想想那茉莉粉是誰給太後的!”頓了頓,又壓低了嗓音說:“其實那茉莉粉顯見的是給你們這樣年輕女孩子用的,皇上為何給了太後,你可明白?”

清淺漲紅了臉,聲若蚊蠅,細細的說:“聖意難測,奴婢怎會知道?”

張保急道:“你這樣聰明的人,怎會不知道呢?”

清淺手指絞著衣角,咬著下唇低著頭,張保不等她說話,連珠炮似的說道:“上回你晚上睡得不好,用脂粉遮臉,可尋常宮人用的都是摻了鉛粉的,皇上怕你年紀小被鉛粉傷著了,特特命我尋來揚州的茉莉粉。又怕直接給你太過打眼,這才經了太後的手!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不明白嗎?”

清淺萬萬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麼直白,慌的大氣也不敢出,隻管盯著地麵拚接無縫能照出人影的大青石板磚,似要將地麵盯出個洞來。

此時裏麵正喚張保,張保無法,隻得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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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成灰

入了十月,才正正經經的下了場大雪,整個紫禁城白茫茫一片,連綿起伏的殿宇隻屋脊上露出一道道琉璃瓦和獸頭。屋簷下垂下的冰淩,似利劍倒掛,遠處的鬆樹上壓了厚厚一層積雪,樹梢低垂,再多一分便要壓斷了。

暖閣裏照舊是溫暖如春,閑來無事的睿琛穿著薑黃暗紋道袍,坐在炕上看《容齋隨筆》。之前一直嘶吼著的北風,此時終於漸漸小了下來,雪卻下得愈發大了,細細密密的打在琉璃瓦上,簌簌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