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並不答話,隻端了茶碗一味吃茶,許久,放下蓮青纏枝牡丹紋茶碗,幽幽道:“光是看記檔,可未必真的能看出端倪來。”
半夏一怔,皇後若有所思的說:“那位林婕妤,竟是一夜也沒有的。”半夏忙道:“說是身上不好,一直吃著藥呢!怕是上回小產落下的病根,若是不好好調理,以後隻怕再難有孩子了……”說著忙住了嘴,不安的看向皇後,皇後卻冷冷一笑,道:“難怪。”難怪皇上怨毒麗珠,真正再難有孩子的,不是那位林婕妤,而是她那不知收斂的表妹!
正想著表妹,就聽到外頭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方抬起頭,就見陸昭儀滿臉怒氣的跑了進來。草率的行了個禮,就歪在炕幾旁咬牙切齒。皇後微一揚臉,半夏會意,將一大幫子跟著伺候的人都屏退了下去。
“瞧你這樣子,誰又惹著你了?”皇後漫不經心的問道。
陸昭儀絞著帕子,含怒說道:“還能有誰,自然是那狐媚子的庶出小賤人!仗著自己位分比我高,竟在我跟前耍起威風來了!她也不想想她那出身,敢跟我爭高低!總有一日我要叫她知道我的厲害!”
皇後臉色一沉,冷冷道:“你又衝撞她了?”
陸昭儀氣道:“表姐!”不過是方才在禦花園裏碰上,沒對孫嬪行禮,孫嬪雖沒說什麼,可是她身邊的宮女卻蹬鼻子上臉,她氣憤不過賞了那宮女一耳光!孫嬪這下卻擺起了嬪位的譜兒,還拿孫太後出來壓她!
皇後聽完她的抱怨,眉頭蹙的更深,道:“你明知她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兒,又有孫太後在背後當靠山,還這麼張狂!她從前如何已是過去的事兒了,如今她是嬪,你是昭儀,位分在你之上!你縱然心裏再不服氣,也要忍著!”
陸昭儀哪裏肯聽這些,皇後幹脆潑她一頭冷水:“這個月,皇上可是一次都沒去你那裏!”縱然去了也沒用,她還是要用皇上的寵眷來約束陸昭儀的火爆脾氣。聽了這句話,陸昭儀果然不說話了,皇後便道:“孫嬪如今正得寵,若她在皇上跟前挑撥兩句,隻怕你以後再別想著見皇上了!”
陸昭儀臉上一白,咬牙道:“她敢!”
皇後冷笑:“她怎麼不敢?皇上寵著她,太後護著她,你說她有什麼不敢的!你這兒明著來,她那兒卻是暗著去,你不吃虧誰吃虧!”
陸昭儀幾欲咬碎了銀牙,卻也知道表姐說的話大有道理,隻是嘴上仍不肯服輸,道:“難不成叫我跟她賠不是麼!”皇後道:“我不指望你給她賠不是,以後隻給我少惹事就好了!”陸昭儀有氣沒處去,不好說孫嬪,便說起了林婕妤:“既病著就好好將養著,偏往皇上跟前湊,也不怕過了病氣給皇上!”
雖說皇上這個月沒去啟祥宮過夜,可白天也沒少見麵,要麼是去她宮裏坐一會兒,要麼便招她到禦前去。皇後跟皇帝夫妻多年,有時卻看不懂他,但經了麗珠被賜藥一事她總算明白,睿琛是對林清淺真的上了心!如今這般,不過是怕後宮側目,可自己又舍不得她罷了!
這樣的話,怎好告訴麗珠,隻道:“也是因她失了孩子的緣故,況且又是周太後的人,皇上對生母如何,你是知道的,愛屋及烏罷了。”
陸昭儀也點頭道:“表姐的話也是,說來也奇怪,周太後向來對孫太後恭順的很,可不知怎麼……前兒我聽說,尚服局的人送的衣裳,先給了清寧宮才去仁壽宮的,孫太後為此要發落尚服局的人,卻被周太後保下了。如今,六局的人有一半以周太後為先呢!”
周太後牽製孫太後,再用孫嬪牽製麗珠……皇後心底五味雜陳,唇邊泛起淒楚的苦笑。
陸昭儀看了看她,說:“以後表姐可難做了。”
皇後瞪她一眼:“隻要你以後少惹事,我便燒高香了!”到底不敢放心,叫半夏將陸昭儀身邊的宮人全都敲打一遍,若再放任昭儀行事,打死也不為過!
午後,裴紹奉旨入宮見駕,一身深青暗花羅緞鬥牛紋方補單袍,大步走上禦階廊下,曹斌見了,忙對裏麵朗聲道:“啟稟皇上,裴大人到。”裴紹這才進去,站在正中行過禮。
睿琛開門見山的說道:“靖海侯不日進京,此次他與張承亮抗倭有功,朕可得好好想想要賞他些什麼了。”
裴紹笑道:“賞他什麼,自然由皇上說了算。”
睿琛卻皺起了眉頭,道:“金銀珠寶,良田宅邸,這都不在話下。可是前兒靖海侯夫人給太後寫信,話裏話外都是想給她的嫡女求個恩賞。”
裴紹想了想,方想起往事,問道:“可是靖海侯夫人夢翡而生的那位嫡女?閨名喚作赤羽的?”
睿琛道:“我可不知她閨名叫什麼,不過,靖海侯夫人隻有這一個嫡女。”
裴紹訕訕笑道:“微臣也是聽黎川提起過而已。”頓了頓,臉色一變,揣測道:“靖海侯不會是想把女兒送進宮來吧?”
睿琛冷哼一聲,想起前兒周太後的話:“靖海侯的嫡女已經十五歲,公侯家的女兒哪個不是十二三歲就開始議親定親,偏他們家不急。這會子因著靖海侯的功勞,大喇喇說什麼求個恩賞,不是盯著皇貴妃的位子,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