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揉著被磕到的腦袋坐起身來,卻發現本來應該雲裏霧裏的尹陵卻背靠在回廊的雕花欄杆上癱坐著,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居然像是當年她第一次跟先皇去獵場的時舉箭想射的那一隻鹿。也是那樣的眼神,純良得像是這世間的所有肮髒都與它沒有關係。後來,那鹿她沒射得下手,放了。尹陵她卻舍不得放。即使明知道危險,她也想拉著他一起。
又或許,這世上有這樣一種人,平日裏惡劣之極致,真喝醉了卻……這樣?
碧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她握緊了拳頭悄悄靠近他,輕聲道:“尹陵。”
“先生。”尹陵更正。
“尹陵。”
“……先生!”
“先生。”
“尹陵……不對……乖。”尹陵眯眼笑起來,眼睫都彎了。
喝醉了的尹陵,讓人有一種……很想占便宜的感覺。
於是,她占了。
碧城笨拙地俯身在他麵前,看著他一副春光明媚萬物複蘇的模樣,鼓起了勇氣閉上了眼睛靠近他——溫熱的氣息一瞬間在唇上籠蓋,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尹陵在唇齒相接的一瞬間的驚異的吸氣聲。這一切,她統統都不想管。她隻想靠近這世上所留不多的美好,來給與她麵對未來的勇氣。
“小歆……”尹陵稍稍推開她。
碧城隻覺得臉上快要充血了,他這樣推開了,她可是沒有勇氣再……第二次了!她眨眨眼,尷尬地想要後退,結果卻被尹陵結結實實地環住了脖頸,再然後,繾綣的吻便在她唇上綻放,淩亂的呼吸與心跳也不知道是誰的,到最後都成了無措與紛亂的心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你其實,沒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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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其實,沒醉吧?
碧城漸漸冷靜了下來,終於發現了從一開始就存在的破綻:尹陵醉了哪裏是這種任人宰割的模樣?她並非沒有見過他喝醉的模樣,在祭它上他喝醉了,舉止得體言行正經,若要仔細看還真看得出幾分薑梵旁係族人的模樣來,可是那種得體不是一副純良臉上寫著“快來占我便宜”……的模樣。
果然,方才還霧蒙蒙的尹陵漸漸紅了臉,低垂下的眼睫翻了翻,最終露出一抹笑來。
果然!
“我隻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欺負我。”尹陵低笑,順勢摟過了碧城的肩,“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果然想染指我。”
“……”
“不過,感覺還不差。”尹陵低笑,“要不,再欺負一次吧。”
“……”
尹陵的確是一個非常好養活的生物,他又一次徹底活了過來。碧城忍無可忍推開了膩呼呼的尹陵,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這個西昭太子一眼。這算什麼?撒嬌嗎?這何止是恬不知恥,簡直是喪權辱國!不知道他那和燕晗征戰了大半輩子的皇帝爹要是知道他的獨子現下正在燕晗所作之事,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廢太子?
“小歆……”
碧城皺眉扛了一會兒騷擾,最終卻沒忍住,被他一臉花魁怨婦模樣逗得笑出聲來,摟住了他的脖頸:“先生,如果這次我能安然處理好朝中事物,要不,你嫁過來吧?”
尹陵一愣,笑彎了眼睛。他道:“好。”
碧城愣愣看著幹脆利索的尹陵,忽然無比同情西昭那老皇帝。
*
午後,大雨傾盆。沒有人預料到那一場雨是如何來到的,明明早已不是雷雨夏日,那雨卻像是老天爺打翻了碗盆似的瓢潑而下,巨大的水珠砸在竹葉上發出啪啪的聲響,起初是地上淌水,神官府內開始有小溪潺潺流過。兩個時辰之後,神官府所在的山丘之上忽然響起隆隆的聲響,無數岩石混雜著泥土傾盆而下,把下山道路堵塞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