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新皇後懶洋洋打著瞌睡。
不靠譜的帝王提了酒在皇後身旁一杯接著一杯斟,等到爛漫的夕陽在皇後的眼睫下投下淡淡斜影,他才眯著眼去吻那點兒陰影。一不小心,皇後睜開了眼睛,他幹咳著狼狽扭頭。
“先生?”新皇後遲疑。
商闕臉微紅,眼睛卻彎成一抹笑:“身子可還有不適?”
“沒有。”新皇後搖頭,“你別擔心,我已經好啦。祭祀失敗,大神官不是說並不會傷及身體嗎?”
“話雖如此。”商闕低笑,“不過那神棍說的話,我隻信一半。若沒傷身,怎麼養了那麼久,還是沒有養圓?倒顯得我西昭膳食清苦似的。”
“……”
商闕笑彎了眼。
夕陽落山的時候,西昭皇後越歆在商闕的懷中漸漸睡了過去。商闕輕手輕腳抱她去了帝寢,小心地替她掩好最後一絲被褥,安靜地看了她好久,才終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緩緩笑了。
何其有幸,跌入這一場美夢。
×
半年前。
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公主碧城倒在一地狼藉之中,沒有人敢出聲,甚至沒有敢呼吸。局麵已經徹底地失去了控製,當今的帝王倒在血泊中目光死寂,當今皇後閉上了眼睛生死不明,滿地的屍體慘烈無比,西昭太子抱著皇後的身體,目光空洞得可怕……
在這一片絕望中,一襲白衣從天而降,沿著祭塔翩然落到了地上。那是一個少年,他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目光淡然,仿佛與這世界都並無牽連。
“大神官……是大神官嗎?”“是神官府的衣裳……”“大神官,大神官!!”
已經陷入絕望的人們終於看到了一絲渺茫的希望,爭先恐後跪伏在少年腳下,失聲嘶吼:“大神官,求大神官出手救治公主!”
少年衣袂如雲,跨過地上層層疊疊的屍身和血泊來到碧城麵前,拉過她的手腕把了一息脈,道:“她死了。”
“公主——”
“你胡說什麼?!”尹陵血紅的眼睛快要瞪裂。
少年卻絲毫沒有受到威脅,他緩步到一直縮在角落的宸兒身旁,微微露出一絲笑,問她:“粉色的楚家人,你叫什麼?”
宸兒顯然是嚇懵了,一動也不動。
少年便俯下了身體抱起小小的宸兒,一步一步走到已經無法動彈的謝則容身旁,低聲道:“你本來應該命喪於此,不過我可以讓你多活五年,你想要嗎?”
謝則容閉上了眼睛。顯然是拒絕。
少年嗤笑出聲,忽然俯身在他耳畔輕聲道:“你死,她可就毫無生還希望啦。”
“你……說什……”
“想不想要?”少年戳了戳宸兒的臉,“你姓謝,若是薑梵在肯定殺了你。不過我可不想為這不相幹的江山去違天命減我寶貴壽命,別和我講責任和善惡,我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你……”
“五年,不多不少,到她哥哥或者她登基,算是我初任祭祀的最後一份禮,你要,還是不要?”
狂風過,卷走了無數血腥的味道。
燕晗今年冬日第一場雪終於降臨。
*
沒有人知道樂府中的司舞越歆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如同她失蹤前一樣,常年昏睡在床榻之上,隻不過她再也不是一個普通司舞,因為西昭的太子日日守在床前,儼然是一副終有一天會接回西昭當太子妃的模樣。
神官府的沈七偶爾會來探望,最終卻都氣衝衝跑回神官府。
於是那幾日,西昭太子的心情就會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