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未嚐不是一片愛子情懷。有時候,綠萍會忍不住想如果她和紫菱之間必須放棄一個的話,舜娟會選誰?但是綠萍往往會讓自己停止想下去,夢境裏媽媽會放棄自己,隻是因為自己斷了腿而且不再是那個積極向上,努力爭取的綠萍了。
綠萍很清楚那個夢,甚至那個夢越發得清晰,清晰到當時每個人的眼神。在自己車禍後,隻因為楚濂提出願意娶自己,就放棄追究楚濂的責任,就好像楚濂已經做出了天大的犧牲了般,失去雙腿的難道是他楚濂,而不是汪綠萍。即使沒有楚濂所謂的拯救,她有這個自信她汪綠萍也能夠重新站起來,而不是被拉入背叛仇恨的深淵。但是最先放棄她的正是她的父母,他們選擇一種最為省力卻也是最不負責任的方式來幫助她。當自己想要自殺,想要放棄的時候,她的妹妹帶著一臉刺目的幸福,眼睛裏充滿了憐憫,居高而下得俯視她,一次又一次地提起她的斷腿,表現出自己的善良。曾經驕傲的白天鵝被扯斷了翅膀,而醜小鴨卻變成了白天鵝,高高在上,這個童話故事很美麗,不是嗎?還有費雲帆,那句你隻是斷了腿,但是紫菱卻傷了心,失去她的愛情,以及那場宛如地獄般的記者會,所有人,都在指責她,沒有人站在她這邊。至於舜娟,她的媽媽,遠在異國,何嚐不是一種無聲的放棄與背叛。
那個愈發清晰的夢就像是時刻鞭策她的鞭子般,每次她沉浸在溫馨的家庭氛圍裏,它都會如同幽靈般進入她的夢境,把她的希冀弄得支離破碎,那些碎片卻讓她的理智再度回來,清醒得仿佛她隻是這個家裏的局外人般,清晰地看到表麵美滿和睦的一切下麵湧動得是怎樣的深流。
昨天晚上她又做了那個夢,到現在她還能想起媽媽的每一個神情,爸爸的每一句話。綠萍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腳。沒有失去腿之前的綠萍是天鵝,是公主,是完美的代名詞,而失去了腿之後的綠萍卻是累贅,破碎的水晶的娃娃,最後她成了一個瘋子,一個魔鬼,而這些形容詞卻是自己最親近的給自己的,比如說爸爸,媽媽,紫菱,楚濂。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是她錯了嗎?做一個努力學習,成績優異的學生是她錯了嗎?做一個一言一行合乎禮儀的大家閨秀是她錯了嗎?做一個用自己雙腿丈量出自己夢想的舞者是她錯了嗎?綠萍在心裏瘋狂地質問自己,仿佛要把自己質問得說不出任何話來才能罷休。綠萍忍不住左手拂上了那個項墜,那是趙文送給她的,而她一直不離身的玉墜則是被編織成手鏈戴在手上,冥冥之中,她覺得當年那個老婆婆送給她的玉墜對她意義重大。
對於強者,人們總是習慣用敬慕,嫉妒來仰視他們,而當曾經的強者變為了弱者,迎接他們的絕對不會是鼓勵,而是惡意的諷刺和目光,或許夾雜著幸災樂禍的憐憫,又或許是幾句事後諸葛亮般的點評,仿佛這樣就能顯示自己的卓而不同,慧眼如炬。這次,失敗者絕對不會是她綠萍,她會一直那麼優秀下去,命運在自己手裏。至於紫菱的自怨自艾,費雲帆的不滿與妒恨,楚濂的嫉妒與後悔,都會是她走向成功的路上小小的裝飾罷了。
綠萍起身走到了陽台上,看著下麵的花壇,幾個深呼吸,努力地調整自己的情緒,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慢慢地將手握緊成拳。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所以她絕對不能自己就先放棄了。此時,綠萍聽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傳來了手機鈴聲,起身回去接了電話。
“綠萍,是我,沐曉熙。”耳邊傳來了好友的聲音,讓綠萍心情不由地好了很多。“後天有空嗎?到我家做客,玩上一兩天。”沐曉熙就是想把綠萍找來,讓她好好交代一下自己的心情,昨天可是一份大禮啊。“可是,我最近要上班,熟悉我們家公司的業務流程。”綠萍不是不想去,但是她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呢。“沒事啦,就是後天來我們家吃個晚飯,然後住在我家,第二天你照常去上班嘛。我可不耽誤你的時間。”沐曉熙早就知道了,這才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綠萍答應得爽快,她也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沐曉熙說,如今她能夠相信的人除了趙文之外,大概隻有自己這個閨蜜了,況且在沐曉熙麵前的綠萍更能放下防備,敞開心來說那些事情。畢竟,她和沐曉熙是這麼多年的死黨,而且趙文對自己家裏的事情不夠熟悉,即使知道自己家裏人的情況和那些事情,綠萍也不願意在趙文麵前說起這些事情來,這是她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