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睜大了雙眼看著淩帝決絕而去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半點阻止,漸漸地,眸中竟呈現出驚喜之色,有些愣愣地自喃道:“這種結果,你絕然沒有想到吧……”
“皇上,皇上…… ”群臣紛紛拜倒,隻有雲卿一人搖晃著站著,寒風吹得他月白長袍獵獵作響,一雙眼眸早已尋不到先前的溫和之色,有的隻是無窮無盡滄桑過後的巍然,“宜辰,你竟要讓我當一輩子的孤家寡人嗎?”
“不……”俞惜瑤聲嘶力竭地吼道,眼前一黑,暈倒於地。
“瑤兒……”
淩帝抱著宜辰一步一步堅定地朝宮門外走去,一路上,隻有紛紛跪倒者,卻是誰也不敢阻撓。就在走出宮門口的那一瞬間,淩帝腳步驀地頓下,緩緩轉身,看著這座巍然而立的皇宮,嘴角緩緩一勾,自嘲一笑,“你居然,困了我這麼久。”說著低頭看向緊緊閉著雙眸的宜辰,眉間一片淒然,卻終究寵溺一笑,“辰兒,我們這就走。”
所有人全都屏息著望著漸漸遠去的那道身影,斜陽下,疾風吹動了他的衣袍,長發飄揚,好似一張墨染的長卷,他的臂彎處,另一人的滿頭青絲隨風紛揚,與起共舞一幅淒美絕倫的畫卷。
……
昏鴉盡,秋風急,天地間,一片朦朧。
青山環繞間,碧流上,一舟順流徐行,舟上,一抹淡紫身影曲坐其上,墨發風中繾綣纏綿。其懷中,靜靜地躺著一人,觀其絕美麵容清冷如霜,雙眼緊閉,靜然似月。
“取涼於蓬,不若清風之徐來;激水於槔,不若甘雨之時降。”男子清越沉遠的聲音緩緩響起,好似這碧流之上的一道輕樂,“辰兒,餘生寂寂,我會用剩下所有的時間,來爭取下輩子和你的再相遇。”
“辰兒,你說得對。百年人做千年調,至今誰是百年人?”男子俊美絕倫的容顏上,絲絲悲涼輕綻,“今生就是今生,來世誰人又可知?人生熙攘,誰為達者,誰又為愚人呢?”
聲如清流直下,在這一望無際的碧流上,淙淙作響,一片靜寂悲廖。
餘暉隱跡,月華悄瀉。滿江的清輝無限。
“秋月當天,纖雲都淨,露坐空闊去處。清光冷浸,此身如在水晶宮裏。”男子泉般好聽的聲音再次幽幽傳出,“辰兒,如斯佳境,不正是你平生所戀?怎麼,又舍得睡得如此之沉呢?”
“辰兒,如果還能有那麼片刻的時間,讓我和你,一同臨風賞月,該多好啊!”
“辰兒,你可知道,你若不在,於我而言,梵王宮都要化作武陵源了。”
“辰兒……”
懷中之人依舊沉靜似水,唯有男子清越寂寥的聲音在碧流間,輕傳。
“辰兒,辰兒,既已難見,夢中可否奢留片刻?”
“辰兒……”無語凝咽,在這入夜時分,竟顯得格外淒涼和詭異。
急風驟起,清流濺起幾許碧波,行舟一陣雲動,忽然,那雪白的廣袖裏,似有纖指微微抖動,好似寒蟬薄翼不經意間的輕顫,引得清風在指尖歡愉地纏繞。
……
此去半月,深秋入幕。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落花流水溶溶,青山平蕪悠悠。
遙峰上,清風吟,雲霧繞掛。一抹清影臨風玉立,白衣飄袂,如瀑如綢的長發潑墨雲空,好似青山碧水孕育而成的世間精靈,又似自雲端天際飄臨而下的瓊玉仙子。清冷絕美的容顏,宛臨波濯濯之蓮,翦眸悠悠遠眺間,萬木青山空凝碧,無垠薄紗自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