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她愛上了那個人(2 / 3)

“要知道,她就算帶了手提電腦,在河邊也很難上網。所以如果她想搜索到一首周璿的歌,最有可能就是找朋友幫忙。我覺得她信任你的程度超過信任程敏,所以她最可能是讓你幫她這個忙。”

袁之傑沒說話,歪頭看著窗外,仿佛邱元元就在窗外。

還是不肯說,看來得用父親那招了。

“我們來看看元元的照片好嗎?”簡東平從包裏掏出一張邱元元的照片來,這是昨天江璿帶給他的。這果然引起了袁之傑的注意。

簡東平拿出的是一張邱元元沒戴眼鏡的放大報名照,照片裏的邱元元正對著鏡頭微笑,非常拘謹的微笑。

袁之傑神情專注地看著那張照片,好久好久沒有說話。

“她沒戴眼鏡……”最後他笑了笑說,神情有些沮喪。

簡東平毫不猶豫地拿出一把事先準備好的剪刀,“哢嚓”一下,把照片一剪為二。

袁之傑大驚。

“你!你!在幹什麼!”他瞪著簡東平,低吼了一句。

簡東平假裝沒聽見他的質問,從包裏拿出4張預先準備好的照片來。

“你看,我現在把邱元元的照片分為左右兩半,然後分別把左臉複製了一遍拚成一張臉,再把右臉複製一遍拚成了一張臉,你看看有什麼區別嗎?”他把兩張臉拚好,推到袁之傑的麵前。

袁之傑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滿腹狐疑地朝那兩張臉看去。先看看這張,又看看那張,說:

“好……好像不是她了。”

“一般來說,左邊臉代表一個人的過去,右邊臉代表現在,這個‘現在’當然指的是她出走的時候。你覺得有什麼不同嗎?先看左邊臉。”他指指左邊臉的拚圖,他發現父親這一招相當有效,且不說道理是否說得通,但至少能把人唬住。

“哦,是,是不同,怎,怎麼樣?”袁之傑嘟噥了一句。

“說說你的感覺。”

“不,不像她,不,不是她。”袁之傑盯著照片看,笑了笑,“但,但隻是相貌不像,我,我不好說,好像太,太可憐了。不是,她,她有時候,很凶。”

“那再看看右邊那張。”

“這張,比較開心,很開心,其實也不像她,都不像她,她不會那樣笑。我,我至少,沒,沒見過,她也從沒這樣對我笑過……”袁之傑好像歎了口氣,接著又困惑地抬頭看著簡東平問道,“怎麼會這樣?你幹嗎給我看這些?”

“我剛剛說了,左臉代表過去,右臉代表現在。所以可以這麼說,邱元元小時候過得並不快樂,”簡東平指指那左邊臉的拚圖,“雖然她從小長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父母和妹妹都很愛她,但她還是很自卑,為自己的長相感到自卑。她拚命讀書,期待獲得認可,她也許勉強獲得了一些認可,但她仍然在同學中屬於異類。這一方麵是因為她個性太強,另一方麵,還是因為她的長相。她被安排在後座,沒什麼朋友,也交不到什麼朋友。她很寂寞也很憤怒,於是開始收集怪東西聊以自慰。漸漸地,她喜歡上了這種古怪的愛好,甚至以此作為自己的標簽,因為真的成為異類,就證明你與眾不同,這似乎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是她沒長性,很快會厭煩自己的收藏,最後總是用很激烈的方式毀滅它們,這說明她心裏很矛盾,她一方麵討厭自己的行為,一方麵又為此驕傲。她的行為就好像是在向人群呐喊,‘請你們看著我,愛我,重視她,了解我,寬容我!’但是,好像沒人聽見她的聲音,盡管她已經喊得很大聲,但是沒有人聽到。於是,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偏激,越來越另類,這樣使得更多人怕她,對她敬而遠之。她也許從中獲得了部分滿足,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快樂,也從來不自信。”

簡東平本來想問問袁之傑,自己是否說對了,但後者眼睛中的沮喪和落寞告訴他這個問題已經無需再問。他現在相信了趙依依的說法,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可能一直對邱元元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但是邱元元對他又是什麼態度呢?等會兒相信他自己會說的。

“好,再來看看右邊這張臉。在這張拚圖裏,就像你說的,她好像完全變了,變得很開心,滿足和自信,這種轉變從她的眼睛和嘴角的鬆弛程度看得非常明顯。而且在這張圖裏,我還看到了在那半邊臉沒有看到的一些新的特點,坦率、勇敢、沉著和冷靜。她好像不僅僅在對著鏡頭笑,還是在對心裏的另一個自己笑,好像在說,‘我非常肯定我能成功,我有很高的智商,我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我的腦袋裏有周密的計劃,我能掌握一切,我也有足夠的耐心。’我想,在她出走前的那段日子裏,一定碰到了某些事,這件事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時間和感情,她在經曆這件事的過程中,不僅找到了自己一直想找的東西,還重塑了自信。我說的不是收集遺言。我說的是……”簡東平盯著袁之傑的眼睛,停頓了半秒鍾,說,“愛情。”

簡東平記得那個最後自殺的男人的遺言是,希望有人說愛他。如果依依提供的信息屬實的話,那元元最後滿足了他的願望。要讓個性強、性格冷漠的邱元元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並非易事。簡東平認為,她雖屬另類,但對這三個字,會比她的貞操看得還緊,否則,她應該老早就可以出去談戀愛了。像她這樣長相成熟,又期待被重視和另眼相看的女生在學校裏也許不受歡迎,但出了學校,情況就大不一樣了。簡東平相信,如果她願意,她很快就能找到好幾個好像很愛她的男朋友。即使不找別人,她至少也可以跟袁之傑談一談,這好像是順水推舟的事。但是她沒有,她一個男友也沒有。這充分說明,邱元元頭腦很清醒,她不會因自卑而看輕自己或喪失判斷力,她也不是濫情的人,不會因為遭遇挫折就降低自己的標準。所以,除非她真的愛這個男人,否則她絕不會說出那三個字。

“愛情”這兩個字,讓袁之傑皺起了眉頭。

“我想知道,她跟最後那個自殺的男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簡東平冷靜地說。

袁之傑望著窗外,片刻之後,他才漠然地說:

“她愛上了那個人。”

終於打開話匣子了,簡東平在心裏歎了一聲。

他奇怪,為什麼邱家從來沒想到要好好盤問這個袁之傑。

“周璿的歌是我幫她找的。我早知道她在弄什麼自殺遺言。我不知道她的腦袋是不是進水了,怎麼會想起來弄這個。不過,聽上去還挺有趣的,我沒跟她去過那個地方,她叫過我,但每次我都被什麼事耽擱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反正她每次去過那地方,事後都會告訴我她碰到了什麼人,什麼事。她喜歡跟我說話,我也喜歡聽。”袁之傑口齒伶俐地說了一大段,簡東平認為他現在處於“無意識表述階段”,也就是說,現在他不再考慮該不該說,該說什麼,而是想什麼說什麼,所以他的大腦就源源不斷地向他的嘴輸送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