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鬱是那種怎麼曬都曬不黑的那一種人,五天後就很明顯的和其他學生對比出來。那時還不流行防曬霜,就算有人用,也是城市裏的姑娘,男生是絕對不會用的,沈天鬱站在一排男生裏就特別顯眼。所以分列式那天,他被選作舉旗手,和他的長相有關,也和他的身高有關。
後來細長眼專門過來指導沈天鬱,上午的跑步是必不可少的。舉旗的指導也不必多說。
練習踢正步的時候,細長眼就會拿著一瓶水,喊口令的時候同時把水砸下去,如果反應慢了就會被砸到。看的陳夏生牙齒癢癢,恨不得衝上去捶這個囂張的男人幾拳。他怕沈天鬱再受苦,暗地裏還送了這個細長眼幾盒煙,他媽的根本不管用,這細長眼好像隻盯著沈天鬱,總是找茬。
分列式的前一天,沈天鬱才算是解脫了。他被叫去拿服裝,實際上就是放假了,讓他養精蓄銳,明天好好表現。
這一天沈天鬱都是和陳夏生待在一起的。宿舍其他的兄弟都在排練,隻有他們兩個在宿舍裏。沈天鬱躺在陳夏生腿上,有風從窗外吹過來,正是一天最涼快的時候,沈天鬱睜著眼睛,對陳夏生說:
“哥……你說,我們教官是在擠兌我嗎?”
“哼。”陳夏生握了握拳頭,沒說話。
“可是……我怎麼覺得他……有點……”沈天鬱沒接著說。他最近發現了很奇怪的事情,就是細長眼放在他腳上的水瓶永遠都不會落到自己的腳上。有時候反應慢了,他會大吼一聲,嚇得沈天鬱一個機靈,然後細長眼會飛快地彎腰,把瓶子用手臂打出去。
舉旗的時候要用手套,但是學校的手套質量特別不好,是那種絲線的,稍微一用力就能撤出來一個洞。旗子很舊,上麵的鏽非常多,摩攃力大,手套就容易壞,每次細長眼都要買好幾副手套裝在兜裏,一看手套不行了,就給他換一副。
還有他雖然會罵自己‘垃圾’,但是也會這麼罵別人,似乎並不是刻意咒罵,隻是習慣問題。時間長了,沈天鬱發現,細長眼的處罰方式就是這樣的,比如‘給我在一分鍾之內做五百個仰臥起坐’,或者‘去做一百個引體向上’。一般都是他覺得不會有人能完成的任務,會監督學生做,可是完不成也沒關係。
後來學生都知道了他的脾氣,挨罰的時候嬉皮笑臉的樂一樂,也就過去了。一直按質按量完成細長眼的懲罰的,似乎隻有沈天鬱一個。
軍訓最後一天,全校師生都聚集在一起,看著一個個被曬得像是黑球樣的學弟學妹,在操場上表演分列式。
清早,沈天鬱就開始換衣服,穿著筆挺的白色軍裝,英氣逼人。他手上戴著的是一副新的手套,質量可比以前好多了,尺寸很合適,幾乎是貼著沈天鬱的手。因為沈天鬱的手指修長,戴手套顯得非常好看。
沈天鬱是舉旗的,身後跟著兩個護旗手,三人排成正三角形,先後走到了升旗台上。等國歌奏響,沈天鬱把旗子交給升旗手,一天的任務才算結束。
他忍不住鬆了口氣。剛才正步走的時候,就怕節奏亂了,腿腳繃得筆直,現在感覺腿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當操場眾人的吸引力被儀仗隊吸引過去的時候,沈天鬱才徹底解放了。他扭過頭看看別處,就看到陳夏生在觀眾席,非常誇張的朝他招手。
分列式持續了一個上午,中午的時候放了,教官把班級聚集起來,短暫的說幾句話,就可以放假了。
學生還沒吃午飯,都很急,教官看出了這一點,匆匆說兩句就放了。
沈天鬱正準備回去的時候,細長眼突然喊:
“沈天鬱,你過來一下。”
這幾天細長眼都單獨當他的教官,比較嚴厲,所以沈天鬱並不是特別喜歡他,猶豫了一下才走過去。
細長眼定定的看著沈天鬱,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那什麼,對不起。”細長眼撓撓腦袋,突然說,“我不是故意擠兌你。罵你……那時候我們教官就這麼罵我,習慣了,有時候改不了。”
沈天鬱驚訝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細長眼非常尷尬,又說:“哎呀,我就是逗逗你,隨口讓你跑二十五圈。誰想到你這麼死心眼,真跑去了?要是我讓你爬珠穆朗瑪峰,你也去嗎?”
“……”
“……好吧,也是我的錯。”細長眼又摸摸頭,道,“不過你的小身板真該練練了。我剛開始進軍隊的時候,也被教官罵:個子矮,跑不快,窩囊廢。可是慢慢練下來,發現也不是那麼困難,還對身體有好處。你看你現在跑圈就輕鬆多了,日後還要繼續堅持啊。”
沈天鬱頓了頓,點點頭。
“行了。”教官彎眼笑,眼睛像是月牙,他拍了拍沈天鬱的肩膀,道“我現在還是不能承認你是軍人。但是,你是一個合格的男子漢。”
晚上全體教官有一個聚會。細長眼喝多了,和圓臉一起回去。走到一個小巷分手,一轉頭,細長眼就被人擰住了手臂,粗魯凶暴的按在了地上。
冰冷的地上還有著垃圾酸臭的味道,身後那人力量非常大,按得細長眼都快吐出來了!他喝酒喝得太多,頭暈腦脹,一時間反應遲鈍。就是這一秒鍾的遲鈍讓身後那人占了先機,那人狠狠踹了一腳他的屁股,不讓他站起來,然後坐在細長眼的後背上,猛地捶了細長眼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