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這院子取一個匿字,到底是想藏些什麼。”太一說。
沒有回應,屋內,莫邪背對著窗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良久之後,隻聽窗外重重的一歎,衣袍輕響,似是太一已經離去。
又等了片刻,莫邪才拉開了門,夕陽斜照進院中,將一切都籠上一層淡淡的金色,站在院子正中,莫邪望著西邊殘陽似血,眼前突然就蒙上了一層水霧,貼著胸口的瑾琈玉似乎也忽然間增加了分量,重得她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
當兩行晶瑩劃過臉頰的時候,有人輕輕從後麵抱住了她,那動作輕柔的彷佛稍一用力,她便會消散一般,“你到底在躲什麼。”熟悉的氣息噴在她耳畔,還有這懷中的溫度,以及疊在自己手上的手指,她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縱然心中清楚的知道再有半刻,之前所做一切都將功虧一簣,可卻沒有絲毫力氣掙脫。
“為什麼不走。”她顫唞著嘴唇說,這一切我要如何向你解釋,你又如何會理解,在我毫不猶豫愛著你時,恐懼也同樣漫無邊際。
“回答我。”他聲音裏有些嘶啞。
莫邪語塞,低頭望著他的手指,隻見有許多細小的破口在他的指尖縱橫,“孤星入命,我以前不知不信,可仔細想來湘女和無軒,還有眼下春風和柳兮的死,多多少少都因我而起,天數不由人,我又豈能容許他日眼看著你們離我而去,生離死別,我寧願選擇前者……”這些話在莫邪心中盤踞多日,此時說出,她心中卻沒有石頭落地的感覺。
“你不是說過,願與我共赴生死麼,如今倒是變了心意?”禾丘的手臂漸漸收緊。
“那時候以為同生共死,便能永世相隨,以為今生結束,還有來世,可若是就此消散,再無得見之日,那同死又有什麼意義。活著,至少可以告訴自己,這一輪月,這一隅蒼穹,能與你同看。”莫邪說著,覺得胸口處的下墜感愈重,“隻是我不曾知曉,這生離之痛,竟如此難捱,如此鏤心。”
禾丘聽了怔了幾怔,將莫邪的身子轉了過來,麵對著自己,他星眸玄紫,在夕陽的映襯下燦爛流光,“什麼孤星入命,你不必在意,我如今立誓,若你活著,我絕不死。”她深深的看進他的眼中,漸漸地,所有的情緒都被那眸中的篤定驅散,她任憑他將自己抱緊,這一刻,莫邪終於感覺到,那玄妙的命數彷佛觸手可及。
小七啊,我要如何才能放手,蒼夔珠也好,與帝俊的約定也罷,都是我早已擺脫不掉的束縛,隻是,還有很多事情,我分明早就預見到結局,卻又為何想停也停不了……
禾丘的手臂愈收愈緊,彷佛懷中抱著的是一縷清風,抓不住也留不住……而小樓之上,玄色衣衫一閃,便沒入了夕陽的餘暉之中……
ˇ第二十九章(上)ˇ 最新更新:2013-02-01 13:00:00
紫宸殿。
“天君。”太一對著高座之上的人一拱手。
“太一啊,你來的正好,來來,上來,你我兄弟不必拘禮。”帝俊麵目祥和的招呼著,太一又欠身,這才撩起衣擺緩步踏上那百餘階金梯。
剛一走近他就看見帝俊身側還立著一人,此人身披純黑色的鬥篷,直垂到地,將身形盡數掩蓋,頭上戴著鬥篷後的兜帽,麵目不辨,隻有那雙眸子隱約泛著金色的光芒,帝俊見太一打量此人,便朗笑一聲,說:“這位是族中的長老,避世萬年,我也是近些時日才得以一見,還未及向你提起。”
“東皇君,別來無恙否?”那人開口,聲音嘶啞古怪。
“……有禮。”太一頓了頓才對他欠身抱拳。
寒暄之後,紫宸殿陷入一陣靜默,似乎三人都在猜測彼此間心思,“太一啊,今日你不來,我還要遣人去找你。”帝俊開口滿是笑意,“前陣子瑤池送來了仙釀,今次這酒裏有聖木曼兌做調和,不可多得啊,無論如何,你也要與我共飲三日。”
“聖木曼兌?!”太一瞠目,驚道:“那樹是昆侖的神木,西王母她……”
“太一。”帝俊臉上的笑容斂了斂,打斷道:“長老在此,瑣事改日再說。”
太一側目看了一眼那黑鬥篷,頜角一緊,幾度欲言又止,“天君,既然東皇君有事相商,我不便叨擾,先行告辭了。”說完,那長老略一停頓,鬥篷一動,便不見了身影。
太一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有他殘留下的靈力,確是金烏族的無疑,可為什麼這個隱居萬年的長老,總讓自己有似曾相識之感,“太一,你來見我到底所為何事?”帝俊開口,打斷了太一的思緒。
“天君……”太一欠身垂目,恭謹道。
“此時隻有你我兄弟二人,不必拘禮了。”帝俊伸手一指,一把琉璃金椅出現在太一身側。
“……哥哥,”太一抬眼看了看帝俊,見他對自己點頭,這才坐了下去,“西王母如何會用聖木曼兌……”
“那樹雖為神木,但若不能善加應用,倒不如用來調酒。”
太一語塞,似是想到些什麼,猛地抬眼去看帝俊,“是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