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孫學明說:怪不得我們都有強烈的預感--好事要來了,沒想到找到的不是人頭鼓,而是張文華。雖然張文華身上沒有鑲嵌七顆無敵法王石,雖然他的頭根本不是鼓,雖然你就是敲破了他鼓鼓的肚皮也敲不出鼓的聲音來,但是,張文華畢竟是人,張文華作為人的價值難道比人頭鼓的價值要小麼?我們的回答是:不。
周寧說:太對了,隻要有了人,埋沒在地下的人頭鼓可以挖出來,丟失的人頭鼓可以找回來,實在不行還可以造出來。
哈哈。張文華說:在光榮天女湖的那天晚上我起先看到了燈光,聽到了人的說話聲,後來燈光和說話聲又消失了。我走過去尋找,沒有找到,再返回來時,就找不到你們了。我想我走錯了,我絕對不能走錯,走錯就完蛋了。越這麼想就越著急,越著急就越出錯。我大概完全走反了,湖上的冰景全都一樣,天上的星星也一樣,東南西北搞不清,哪來哪去不明白,我想再不能瞎走了,應該以這裏為中心,朝四下裏尋找,可尋找的結果是我找不到中心了,我又有新的中心了。
哈哈。就這樣我一直找你們找到天亮,越找離你們越遠。好在我看到了冰麵上的汽車軲轆印子,我就跟著它走,走到下午就看見了人。他們是一群來拉冰塊的撒拉爾人,他們說這兒的冰裏含有沙金,拉到安多一消,就能沉澱出一層金粉來。我說我是來找冰佛的,是來找轉山的藏民的,是來找一個日喀則的民工的,是來找人頭鼓的。他們對我要找的這些都不感興趣,他們隻對我感興趣。他們說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文化人,你能不能幫我們寫幾封家信。我說這對我來說不難,但也是有條件的,你們得把我拉到安多去。
哈哈。於是我就到了安多。安多有人有車有商店,一到那裏就沒有死亡的威脅了。沒想到在安多我會碰到紮西警察。我熱情似火地迎過去,而他對我卻冷冰冰的,寒暄了幾句,他就假裝有事匆匆忙忙離開了我。我知道他是躲著我的,我也隻好躲著他了--我何嚐想讓他知道我要去哪裏呢。我想去那曲,又覺得你們肯定不會呆在那裏,就打聽好了路線,花五百塊錢雇了一輛安多藏民的摩托車。那藏民的老家就在霍爾琴柯草原,一聽說我要找的人是兩個帶著海螺的苯教徒,就直接把我拉到這裏來了。
哈哈。遺憾的是這裏沒有來過兩個帶著海螺朝聖的苯教徒。問起人頭鼓,僧侶們都搖頭,說他們的人頭鼓早就敲破了,連鼓幫鼓釘鼓飾都被燒毀了。敲破人頭鼓的那一年是1967年,肩魂寺的僧侶想用毒咒和人頭鼓抵抗拉薩來的紅衛兵,結果紅衛兵勢不可擋,人頭鼓燒了,寺院的許多東西都燒了,僧侶們也被押到香波大雪山去了。香波大雪山上的香波寺裏關押了許多來自藏區的苯教徒,紅衛兵說他們是牛鬼蛇神的標本,要供全國人民來這裏參觀。但是後來,情況發生了逆轉,看押他們的紅衛兵一個個得了雪盲症,有的已經瞎了。紅衛兵趕緊撤離,撤離前把喇嘛和苯教徒全部驅散了。世界又變成了牛鬼蛇神的世界,但是敲破了的人頭鼓再也不能恢複原貌了。
張文華說:不過我也沒有白來,這裏的僧侶告訴我,香波寺的僧侶也在尋找人頭鼓,而且幾十年來一直在不懈地尋找。我想他們要找的人頭鼓肯定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頭鼓,但是,說不定他們在尋找的過程中能碰到七顆無敵法王石真言人頭鼓;說不定兩個帶著海螺的苯教徒知道香波寺在尋找人頭鼓,所以才偷了人頭鼓,現在就要把人頭鼓送去了;說不定紮西警察躲開我,要去的就是香波寺;說不定……反正就是那個意思,香波大雪山對我們來說具有無與倫比的價值。
哈哈。孫學明笑著,首肯了張文華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