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上西天,行路難(2 / 3)

張文華說:是不是走錯了?

劉國寧說:沒錯,我是一直沿著小車印子開過來的。

還是不甘心,返回十公裏,再次打聽,都說那就是卓瑪峽,去拉薩要是不想翻山就得走那裏。

怎麼辦?張文華和我們商量:我們不能走羊八井,那一路學明、瀟瀟、長壽好歹三個人在一起;我們幹脆翻越林周山,這一路隻有周寧一個,我們爭取追上他。

我同意。劉國寧也沒有意見。於是又返回三十多公裏,找到了上山的路。

路是盤來盤去的。天黑,看不見兩邊的景色,隻有車燈照出的路,白晃晃的路。

盤了不久,就看到路邊的積雪了,不知道是去年沒化的雪,還是今年新下的雪。好在現在是夏天,即使有雪,也還不到封山的程度。有許多汽車往上走,也有許多汽車往下開。山上麵的車燈就像星星,山下麵的車燈就像人家,我們在半山腰,我們永遠在半山腰,山頂越上越遙遠,似乎不可能到達了。

張文華突然問我:我們是去拉薩麼?我怎麼感覺我們好像是在攀登珠穆朗瑪峰,翻過去就是印度啦?

我說:是啊,這山也太高了,上得我都有點害怕了。

張文華說:再上一點,我們就到天上了。好啊好啊,到了天上好啊,我們還找人頭鼓幹什麼?我們直接和如來佛對話,如來佛一指:呶,就在那裏,也不用你們千辛萬苦去找了,人頭鼓屬於誰,我就讓它自己飛到誰的手裏。

劉國寧說:瞧,翻車了,還是一輛豐田麵包呢,真可惜,不知死人了沒有,這條要命的路。

豐田麵包是從我們右邊的懸崖上摔下來的,已經稀巴爛了。

劉國寧說:我從來沒上過這麼陡的山,要是白天,根本就不敢開,看來還是夜晚好。

我們讚美著夜晚,沒想到白天很快就到來了。沒有什麼過渡,似乎不是早晨,當我們突然看清了我們的危險處境時,整個山群霎時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周圍全是雪山,我們早已在雪線之上,蒼蒼茫茫一大片,看著它,你無法想象你會走出山群去。

又走了一會,更亮了,山頂悄然來到我們腳前。我們下車撒尿,十萬座大山頓時奔來眼底。而我們是峭然孤出的一峰,在夏天的寒風中搖搖欲墜。雲就要塌下來,天就要塌下來,風把人吹得馬上就要升天了。

張文華喊一聲:不好,趕緊走,我感覺這裏是個要命的地方。

我們上車,緩緩地駛下山去。又是盤,而且盤得更危險,切諾基的刹車不是掌握在劉國寧的手上、腳上,而是挑在他的心尖尖上。我們不敢往上看,更不敢往下看,就看著麵前的路麵,一再地說:小心,小心。其實劉國寧已經夠小心的了,再小心就不要開車了。

終於到了半山腰,我們鬆了一口氣,發現頭上,手上,背上,全是汗。他媽的,都說他媽的,這叫旅行?這叫受刑。

又看到了翻車,又是從右邊的懸崖上翻下來的,是一輛拉貨的東風卡車,車身留在這裏,車頭滾到深不可測的山淵裏去了。

我們不忍多看一眼這遺骸,心驚肉跳地開了過去。開過去了將近兩百米,張文華突然大喊一聲:停車。

車停了,他又喊道:你們還記得周寧坐的東風卡車的牌號麼?我和劉國寧一起說:記得,2920。

張文華拉開車門,跳到地上就往回跑去。我們也才反應過來,躥下車跟著跑了過去。海拔太高,我們頭重腳輕,幾乎栽倒,但我們都沒有停下,我們衝刺而去,已經顧不得去想劇烈運動可能會窒息生命的危險了。當我們吼喘著立到東風卡車的遺骸麵前時,一下子驚呆了。

我們看到了依然掛在車尾的綠色車牌,上麵的白色號碼居然跟我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2920。

下雨了,一下就很多,唰啦啦的,天上地下到處是水。

孫學明沒想到,從當雄到羊八井的路這麼難走,坑坑窪窪,拐來拐去,簡直比步行還要慢。

到處都是便道,便道之外還是便道;不是沒有路,而是走不通;不是走不通,而是你走得不對;返回來,繞過去,等你走對了,你發現牙長一點路,已經走了有三個多小時了。這是最好的,因為畢竟還在走。不能走的時候就更讓人著急--前麵的車陷到泥坑裏去了,那就等吧,一次次地張望,一次次地下車察看,最後絕望了,睡著了,突然聽到了喇叭聲,醒來一看表,才明白又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汽車這才緩緩地蠕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