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是在漠北王的大帳中。厲蘭妡安分地偏坐一隅,直勾勾地看著鐵盤裏的食物。這裏蔬菜匱乏,總以肉食為主——或者說全部是肉食,偶有奶製品點綴其中。她不討厭肉,卻不喜歡切得這樣大塊的肉——她試著叉起一塊放進嘴裏,纖維粗厚,著實難以啃咬。隻有一樣奶茶滋味鮮濃,尚能入口。

她留神看著其他妃嬪,大多跟她一樣懨懨的神色,想必也不習慣這裏的食物,隻有漪霓公主和白婕妤吃得挺歡。漪霓公主笑得甚歡,不住地引她說話,白婕妤卻隻是埋頭吃肉,不怎麼睬她。

白婕妤是個心∮

喝到最末,白漪霓已經星眼朦朧,兩頰紅得如打了胭脂般,身子也搖擺如風中楊柳。蕭越卻越喝眼睛越亮,似湛湛星光一般澄明清澈,他眼裏含著薄薄的笑意,起身道:“朕與公主打了個平手,看來是不必再比了。”

漠北王情知他讓了一手,愈發笑意隱晦,爽性順台階下,“汝真乃豪傑也,小女一向自詡草原無敵手,不想今日來了一個旗鼓相當的,想來也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蕭越但笑不語。白漪霓大概真是醉了,掙開扶她的人,嘴裏猶道:“你們拉著我做什麼?還沒比完呢!”

漠北王怕她失態,忙吩咐侍女按她坐下,一麵向蕭越道:“小女今日高興壞了,她一向向往大慶風土,不想一下來了這許多大慶貴賓,難怪喜成這樣。”又歎道:“可惜她不得出去見識一番,漠北雖好,就這麼一點地方,不及大慶多矣。”

他竟這樣自貶,蕭越不禁笑道:“汗王無需憂心,公主若願意出去,此番不如就跟朕的親隨一道回去,朕亦會派人帶其遊曆。”

漠北王麵露喜色,“果然如此就好,可惜小女孤身一人在大曆,無人照拂,倘若……唉,其實漪霓的年紀也不小了,我也該為她尋個歸宿,隻是一來舍不得她早早離開,二來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似大慶皇帝你這樣的究竟是少數……”他覷著蕭越的反應,“聽聞貴朝中宮尚缺……”

聽得這一句,甄玉瑾幾乎騰地站起來,她旁邊的賈柔鸞死死拽住她的衣襟,示意她不可失態。雖然如此,賈柔鸞亦用力咬著唇,眼裏幾欲噴火。

連厲蘭妡也訝異不已,這漠北王好大的野心,不止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皇帝,還想她坐上皇後之位,倘若白漪霓順利生下子嗣,漠北王必定會不惜一切扶持這個孩子登位。如此一來,大慶的天子身體裏就會流著漠北的血胤,往後亦無法不顧全母族,等於不費吹灰之力奪去大慶半壁江山。

蕭越的神色殊無變化,“自先皇後過世後,朕心甚痛,此數年都未有意另立新後,還請漠北王原宥。”

漠北王便有些訕訕,“其實,漪霓脾氣率真,未必適合主持中饋,但若她能陪伴聖駕……”

看來這老東西仍未死心,想著不做皇後也罷,先弄個妃子當當,剩下的慢慢籌謀,取殊途同歸之意。

蕭越仍舊笑著,“汗王的好意朕心領了,可惜朕宮中已經有了一位漠北佳人,若是再來一位,恐怕朕的嬪妃們消受不住。”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白婕妤。

他這話說得風趣,眾妃都陪著笑起來——半是因為稍稍放心。白婕妤卻隻是震了一震,依舊沉著臉不說話。

漠北王接連碰了兩個軟釘子,無法再向前施展,他掩飾著舉起酒杯,“罷了,原不是要緊的事,不急在這一時。你們遠來是客,且在這裏安心舒散幾天,草原上別的沒有,野物眾多,定能令諸君滿意。”話到最後,他眼裏已無絲毫喜色。

蕭越領著眾賓客含笑舉杯致意,“多謝汗王盛情。”

從營帳裏出來,諸位女眷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厲蘭妡本想同甄玉瑾她們打聲招呼,她們卻徑自走掉,也許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

隻有傅書瑤笑吟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