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又轉了方向,琴聲跟隨著腳步緩緩前行,步履踏著琴聲的腳步,依稀聽見碎葉的聲音,和著琴聲的節拍,然後隨風飄散。

阮諾在梨花樹下站定,明眸裏水光微漾,這琴聲聽似心境開闊,可是細細聽來她卻發現這琴音裏蘊藏著淡淡的憂傷和落寞。

這園子裏住的是什麼人,為何會將一腔憂思掩藏的這麼深?

“夫人?”月荷看著呆住的阮諾忍不住小聲喚了一句,她們出來了這麼久,要是老太君派人去了大殿沒看到她們,又不知道會鬧出些什麼來,這樣一想,月荷伸手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

阮諾這才回過神來,對上月荷含著擔憂的雙眼,輕輕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將垂下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她最後看了一眼清暉園的方向,而後又踏著琴聲沿著原路往清涼台而去。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按住琴弦,默默地收了最後一個音,身穿白色錦衣的男子緩緩地收回了手,但見他眉如墨畫,麵如冠玉,滿頭烏發隻用一根白色綁帶輕輕地紮住,愈發襯得他恍似踏著潑墨山水而來的翩翩謫仙。

“少爺的琴藝似乎又上了一層樓,真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啊!”一旁的小書童搖頭晃腦地咬文嚼字,一副狗腿模樣硬生生將畫風扭轉。

白衣男子撣了撣衣袂起身,走到小書童跟前拿扇子敲了敲他的頭,才笑道:“你這一天天掉書袋的功夫可是見長了。”

小書童捂著腦袋,故意“哎喲”一聲作出吃痛的模樣,大呼道:“少爺你要是把阿涅敲笨了可怎麼辦?”

“嘴貧的本事也見長。”

阿涅吐了吐舌頭,跟在白衣男子的身後,舔著臉笑嘻嘻地道:“少爺啊,三個月後就是秋闈了,你怎麼就半點兒也不著急呢?”

白衣男子伸手折了一枝梨花,嘴角微彎:“滴水穿石非在旦夕,學問積累也不是一朝一夕,若是我此番無心,莫說三月便是三年也是枉然。”

見阿涅一臉呆呆的模樣,白衣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負手歎氣朝著屋子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後,琴案上的香爐裏飄出縷縷青煙,縈繞在空氣中慢慢消散……

阮諾還沒踏進毗盧殿,迎麵便撲過來一抹鵝黃色的身影,她靈巧地躲到一邊,剛剛穩住身形便看見沈緋嘟著小嘴站在她的麵前。

這是怎麼了?

許是瞧出了阮諾的疑惑,沈緋悶悶地道:“我還擔心你一個人在大殿裏會孤單呢,誰知道嫂嫂居然自己就溜了出去玩耍!”

呃,居然是因為這個?

阮諾失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側著頭輕輕地笑了,對上沈緋晶亮的大眼睛,她伸出右手的一根手指抵在唇上,一邊又衝著小姑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沈緋自然不是真的介意阮諾一個人跑出去了,故而這會兒見她如此模樣就不由蕩開了笑顏,她了然地點了點頭,湊到阮諾跟前小聲道:“嫂嫂放心好了,我不會跟祖母說的呀~”她是真心喜歡自己的這個嫂嫂,哪裏會與她過不去?隻是頓了頓她才又手摸著下巴,納悶地道:“嫂嫂呀,與你相處久了,才知道你原來也是這麼好玩的人呢!”最初心生親近之意是因為阮諾的乖巧柔順,而如今沈緋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嫂嫂雖然乖順卻並不是墨守成規的人,正如她此刻臉上的狡黠,愈發襯得她整個人多了幾分靈氣,這無疑讓沈緋心裏好感倍增。

“老太君她們現在何處?”阮諾心裏盤算著這會兒遇上了沈緋也不用再回毗盧殿繼續跪著了,倒是不如回到沈陳氏和安氏身邊去。這清涼寺雖說是佛家聖地,但始終是和皇家沾了邊兒,若是她一不小心行差踏錯,便是有沈阮兩家擔保也難以自保周全,更何況沈家和阮家還不見得搭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