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款項,公爹與將軍雖說有俸祿,隻紹弟和阿絡日後要花的錢也不在少。老太君和三嬸若是說道了,媳兒自有應對之策。”
阮諾的話令安氏微微一怔,她仔細忖度了她的話卻找不出半點兒可以反駁的地方。如今沈家未曾分家,二房依靠沈修遠和沈縉俸祿所得的那點兒進項最後也都入了公款,若是日後沈紹娶親沈絡入學堂還得看著如今把持中饋的三房臉色。安氏按著佛珠的手微微一頓,到底還是被阮諾說動了心思。
安氏無奈地歎息一聲:“早先倒不知你是如此有主張的一個人,這樣也罷,你自己拿捏著分寸吧。”說著她站起身往小佛堂的方向走去,踏出門檻時她扶著門框頓下腳步,又悠悠添了一句,“三房和老太君那邊不必太顧及,隻是縉兒那邊你不能瞞著他。”
看著安氏的背影消失,阮諾輕輕蹙起了眉。
這件事情要怎麼跟沈縉說呢?
阮諾這一糾結就糾結到了掌燈時分,而她立在窗前看著院門口看了半個時辰也沒見到沈縉的蹤影。
今夜不過來了?
阮諾抿了抿唇角,伸手將窗扉合上,轉身對還立在屋裏的卿雲和月荷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月荷屈膝應下,而卿雲看著阮諾的手勢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將軍今夜隻怕是有應酬歸來得完了,夫人……”
然而並不等她把話說完阮諾就搖了搖頭,看著阮諾轉身朝小書房走去的背影,卿雲似有若無地歎了一口氣後還是垂首退了出去。
因為過兩日就要搬回正院去,這幾天月荷一直在幫阮諾打理東西,所以阮諾踏進小書房裏的時候便看見原本擺放在書架上的書已經被收進了書箱裏,隻書案上還零零散散放著幾本。
蓮步輕移走到書案前,阮諾瞧見那放在最上麵的一本恰好是《詩經》。
紅唇微抿,眸底流光婉轉,素手纖纖執起那本墨香幽幽的舊書,隨手翻了兩頁,阮諾就將其擱置到了一邊。研磨鋪紙執筆,娟秀的簪花小楷慢慢地爬上素白宣紙。
燭火搖曳映照在紙上,那娟秀小巧的字顯得格外清晰: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在心裏輕輕地將這兩句詩吟哦出來,阮諾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溫潤清朗如玉珠落盤的聲音:“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而阮諾的筆下、素白的紙上又多了兩個字——謝瀾。
回雪居裏最後一盞亮起的燈火熄滅,整個院子陷入一片黑暗,沒有誰注意到回雪居外有一襲青影來而複去。
阮諾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腦海裏反反複複地出現白日裏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一幕,那一襲白影仿佛烙上心頭,令她心驚卻又不由興奮。
若是那人果真是謝瀾,是她前世識得的那一人,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她在這個世界不再是一個人了?
阮諾攥著被子,心裏盤算著無論如何她也要找出那個人來才是。
夜漸漸深沉,阮諾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而在夢中她仿佛又看到了三月桃花盛開的清溪湖畔,看到臨風而立的那一襲白影轉身時眼底的那一抹驚豔,似有輕聲吟哦幽幽傳來,一句一句唱念著《蒹葭》……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阮諾還有些失魂落魄的,月荷與卿雲見狀,隻當自己的主子是因為沈縉昨夜未歸而不開心,相互對視一眼,卿雲才上前勸解道:“我早上去廚房的路上遇到了長風,他說將軍昨夜是被秦王殿下拉去喝酒了,因為回來得晚便沒有往咱們這裏了,還望夫人放寬心才好。”
阮諾抬頭,注意到兩個丫鬟眼底的擔憂和關懷,心知她倆定是誤會了,不由抿嘴一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