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顛倒眾生(修)
餘慶
五年
春桃爛漫,柳葉紛飛。
夏紫蘇一身藍碎花布衫,頭戴白煙紗帷帽直垂過膝,立在煽鬧人群之中,目光隨著嫁娶的喜隊而流轉移動。
行在最前頭高騎俊馬的男子應是新郎官,著一身紅色錦服,胸口那朵大紅花雖說俗了些,卻一點都未影響他舉手投足的儒雅之風,且他那俊俏的麵容上還帶著一抹令人瞧不分明的笑意,淺淺輕掃兩旁,視線滑過卻不做停留。
這神色說苦似在樂,說樂似很傷,還當真瞧不出是喜是悲。
喜隊尤如一條遊龍,見首不見尾,樂隊喧天,洋洋得意。花轎奢靡貴氣,珍珠掛簾,八人齊抬。微風輕揚,撩起紗幔,隻見佳人隔在珠簾後。
滿天飛揚的花瓣灑灑而落,甚有些情趣,卻讓那數十個奴才下人們忙的滿頭大汗,他們一麵行一麵還要扔花瓣,委實有些吃力。
經過夏紫蘇身旁時,甚至有諸多都散漫在她的帷帽上,又滑落在地。
心,有些泛酸,卻不知從何而起。
夏紫蘇原還在發杵,突聞耳邊傳來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男聲,清淡似還帶著些訕意:“這男人如何?他可是這京城最美的男子,誰都想嫁給他。”
這倒是句實在話,京城多少女子都要哭瞎了雙目,瞧瞧跟隨喜隊後頭那幾十個女人的架式,一路隨隊哭泣哀怨,差點以為是來奔喪的。
夏紫蘇微微蹙眉,不以為然冷哼出言:“我記得我也有一個青梅竹馬,比他長的還要俊三分,別說有人哭送了,隻怕個個都要自掛東南枝。”
方才出言相問的那男子臉罩銀色麵具,雙目如墨深遂,露一弧淺薄的紅唇,未有答言,隻單手摟過夏紫蘇的腰際輕身躍起,放置她在喜隊的正前麵,又飄然遠去,他要她再看清楚那男子的麵容。
榮浩千,榮國公榮成仁的嫡長子,京城第一美男子,而今娶的便是當今皇上的叔叔安陽老親王的次女安陽晴裳。
好熟悉,熟悉的緊呐,夏紫蘇費勁思量卻依舊無果,且並未發現自己這般凝視與他,己然引起某人的注意。
榮浩千老早便發覺這麵戴煙紗的女子直盯著自己瞧,想來定是麵容不佳,又對自己傾慕,才這般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也罷,他是如何寬忍能容之人,與夏紫蘇經過時,笑意更深,但雙眸卻冰冷似利劍一般可以穿透她臉上的煙紗,直抵她的心裏,令她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當即便慌亂的低下頭去。
榮浩千見她這般細微的動作終於釋懷了,他從不喜歡被一個女人直視,隻有一人例外,可惜她己香消玉損。
奢華的喜隊漸行漸遠,喜樂也從耳際消散而去,隻留了一路花瓣供孩童們撿拾玩樂。
夏紫蘇卻未有回神,細想起方才那男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姿容,且他明明麵上溫柔如水,可眼角處卻掛著些陰氣,暗歎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實在令人佩服的緊。
“如何?”姬君尚又似一縷幽靈般的飄至夏紫蘇的身邊,淡笑輕問,陽光在他那銀色麵具上打出一個點,閃耀的很。
夏紫蘇輕刮他一眼,依舊嘴硬:“我有一個從小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比他俊太多!”
老實講,那位青梅竹馬到底生的什麼模樣委實記不得,可她娘從她懂事起便一直對她反複嘮叨他是如何的俊俏有才,那是她最深刻的一段記憶。
說是當時還在娘肚子裏頭,就指定了將來這兩個娃兒要成親,總之不管性別如何,硬是要在一起,管它百合,管它搞基,雷打不動,風雨無阻的要在一起。
倒不是這兩個娃娃在娘肚子裏就能私定終身,這全然是她娘的主意,想當日她娘與她那青梅竹馬的娘是好姐妹,兩個人整日一道挺著肚子曬太陽,閑聊拉絡感情,一日不見就鬧的慌,比自家相公還粘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