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明鬆驚訝的看著蔣鴻,他知道他心細多思,卻沒想到他心細至此,他說的這些,他自己也從來沒想過。
“就是往後出仕為官,七郎這樣直來直去的性子也要吃很多虧。”蔣鴻轉頭看著冷明鬆笑道:“七郎這樣行事,縱吃虧也有限,樂寧徐家根基深厚,有這棵大樹靠著,隻要不出大錯,也沒人動得了他,好在你雖純直,脾氣性子卻溫和。”蔣鴻最後一句話有些晦澀,冷明鬆卻聽的明白,看著蔣鴻感激道:“九郎這話我明白,我不比七郎,冷家全無根基,我於事上要多思多想,當委婉處,萬不可過於梗直得罪了人。”
“又說遠了,”蔣鴻搖著搖椅,笑著轉回剛才的話題:“林家表妹也和七郎一般,性子直爽,從前若有不恭敬處,大郎且多擔待。”冷明鬆身子僵了下,驚疑不定的看著蔣鴻,蔣鴻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往後仰在搖椅上,伸手接了朵桂花仔細看了看,扔進嘴裏咬著,似有似無的歎了口氣道:“我那姑母最愛權貴豪門,稍差一點的人家都入不了她的眼,大表姐攀了東陽郡王府,這個小表妹還不知道要嫁個什麼樣的人家才能稱了她的心意,別說自家兒女,隻要沾點親帶點故,她都想讓你攀個高貴門第兒,前兒她也給我提了兩門親,兩家小娘子性情品貌她都沒怎麼放在心上,隻看著人家門第兒高貴,幸好家母還不算糊塗,委婉拒了。”
冷明鬆越聽心越涼,好半晌才勉強道:“多謝九郎提點,我不過……不過……”冷明鬆說不下去了,蔣鴻同情的看著他低低勸道:“你是長門嫡長,阿珂那樣的莽撞性子,也做不得宗婦。”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了。”冷明鬆急急的擺著手,不願意聽蔣鴻再說下去,蔣鴻極輕的歎了口氣,兩人沉默的坐了好一會兒,蔣鴻扶椅子起來道:“夜深了,回去歇下吧。”
“你先回去吧,這桂花月光都難得,我想多坐一會兒。”冷明鬆聲音低落道,蔣鴻‘嗯’一聲,走出兩步,停下步子,轉身看著仰頭呆望著星空的冷明鬆,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呆站著遲疑了片刻,轉身回去了。
冷明鬆在空曠靜寂的院子裏坐成了一幅剪影,仰頭看著黑栩栩的桂樹和桂樹從中透出的星月,茫茫然似滿腹心思紛亂無比,卻又似心頭空明一無所想,直呆坐到夜深露濃,才慢慢站起來,耷拉著雙臂回去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皆起了個大早,也沒驚動俞瑤芳等人,悄悄出門趕回城裏了。
午後,林珂被蔣郡王妃打發人接了回去,李恬又盤恒了一天,隔天日昃前後,才別了徐夫人和俞瑤芳,出門上車,悠悠閑閑往城裏趕回去。
車子剛過了那處一邊小山、一邊樹林的狹小處不遠,李恬的車子一邊車輻被什麼撞了下,突然斷裂散開,車輪斜斜歪歪往一邊滑過去,悅娘急忙跳下車,伸手扶住車輪,李恬被重重晃了下,青枝急忙掀簾探頭外看,悅娘仔細看了看輪子,看著青枝道:“讓恬姐兒下來站一站,這車子得釘一釘才能走。”
李恬扶著青枝的手下了車,站在悅娘身邊,愕然看著悅娘手裏拿著的那幾根斷茬整齊的車輻,正要說話,隻聽車後一陣馬蹄聲重而急,二十幾名黑衣黑騎簇擁著四皇子秦琨疾衝而來。
悅娘順手將李恬拉到自己背後,握著斷開的車輻,眯眼看著轉眼就衝到麵前的黑騎們,幾十名黑騎在離李恬車輛十來步的地方勒馬急停住,四皇子秦琨躍馬而出,衝到車旁,利落的翻身下馬,先到幾近掉下的車輪旁看了看,轉身看著李恬拱了拱手道:“五娘子這車得讓人修一修才能啟程,且到路邊安坐稍等,我這就讓人替你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