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海一路狂奔進水閣,一眼看到蔣鴻和冷明鬆,伸手扶住水閣門柱,喘著粗氣道:“九郎還好吧?大郎到的好快。”冷明鬆忙過去扶他,蔣鴻挪了挪,用力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看著兩人苦笑道:“我不過想一個人靜一靜。”
徐思海和冷明鬆對視了一眼,一起轉頭看著蔣鴻,誰也沒說話,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徐思海一點點垂下頭,衝蔣鴻長揖到底:“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不該意氣用事,以至釀成這樣的大錯。”
“也是我的錯,不該多嘴,這才有了後頭那些事。”冷明鬆也跟著一路長揖,蔣鴻伸手扶起兩人,慘然笑道:“怪不得兩位,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蔣鴻的話嘎然而止,她已經定親皇家,這事再傳出半分都是不該,提也不能再提起。蔣鴻長歎了一聲道:“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是要??好好想想明天演禮的事,明天演禮,你我三人都是重頭,我沒事,她已為人婦,為人婦不易,為皇家婦不易,你我三人再多說此事,與她就是大不敬,此事,斷不可再提起!”
徐思海麵容肅靜而淒然:“九郎,靜之悔不當初,你說我不思量,我還不服,今天才知道這不思量是何意,我錯了,你放心,從前的過錯悔之晚矣,從今往後,靜之再不能不思量!”冷明鬆見蔣鴻思緒清晰,長長鬆了口氣道:“你放心,這事就爛在心底,從此再不提起半個字!”
“讓人拿酒來,咱們兄弟三人好好喝一杯,痛醉一回!”徐思海重重捶著桌子,痛徹而響亮的叫道,冷明鬆看了眼蔣鴻,猶豫了下,九郎這樣一味隱忍可不行,這是要忍出大病的,若能痛醉一場,發泄出來就好了,想到此,冷明鬆抬手示意平沙道:“先拿十瓶玉堂春,再挑我們平時愛吃的多上些菜,今天放榜,我們兄弟高興,要好好醉一場。”平沙答應一聲,急忙下去要酒要菜。
蔣鴻和徐思海對麵而坐,一人一壺一杯,也不說話,各自執壺滿了杯中酒,舉起杯子向對方微微致意,仰頭一飲而盡,沒等菜齊,兩人就喝的站立不穩。
冷明鬆見兩人這樣的勢態,也不喝酒了,打橫坐著靜觀兩人對飲,他們三人,最好有一個清醒的,才不至再犯了什麼錯。
蔣鴻原本酒量極好,這回卻醉的極快,連喝了兩壺酒,就眼神模糊,心裏明白異常,手腳卻不怎麼聽使,蔣鴻腳步跌撞的站起來,撲過去扶著欄杆,突然又用力撐開欄杆撲回到桌邊,伸手取了根象牙筷,站著搖了搖,卻又忘記轉回欄杆邊了,順勢跌坐在椅子上,用力敲著隻青花碟子,悲傷的放聲高歌起古曲蒹葭來,徐思海也摸到根筷子,趕上蔣鴻的節奏,跟著放聲大嚎。
湖對麵和離水閣稍遠處,早就聚了無數聞訊前來瞻仰三鼎甲的看客,今天的京城,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些新科進士身上,新科進士中,又以三鼎甲最引人注目,三鼎甲居然齊聚到硯台,這讓硯台的掌櫃和東主那份驕傲興奮無以名說,幹脆請出其它所有客人,上上下下隻專心一意招待水閣裏的三人,有聞訊趕來瞻仰三鼎甲風采的,也不阻攔,隻三令五申嚴厲禁止打擾了那三個金鳳凰一般的貴人。
三鼎甲酒後高歌的蒹葭,後來也被解釋出無數版本,不外乎如何胸懷大誌,如何誌在四方,表達了對美好的這個那個一切的希望盼望諸如此類,反正,那蒹葭裏的伊人,可以是一切美好的東西,唯獨不可能是哪位小娘子!
從這之後,春風得意的進士們擊節高歌蒹葭成了一種風尚,後來又成了一種傳統,後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問起過三人,當時高歌的那伊人到底指的是什麼?冷明鬆打著嗬嗬隻說醉了,記不得了,徐思海顧左右而言它,至於蔣鴻,沒有人敢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