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士從清江侯府出來,上車坐定,轉頭看向兄長徐尚書最得用的幕僚袁先生,袁先生撚著胡須,一邊歎氣一邊搖頭:“那條腿是廢定了,就是大羅金仙也治不好。”
袁先生醫術極為高明,徐學士特意請他過來看看俞盛世的傷情,這會兒聽他一口斷了自己的念想,徐學士隻覺得心裏一片冰涼,俞盛世這條腿若廢了,這世子、這侯爵之位就不用想了,小妹又沒生下嫡子,長房隻有庶子,這爵位豈不是隻能承給俞盛遠了?!
袁先生看著失魂落魄的徐學士,斟酌著言詞道:“六爺的心思我知道,也不必過於憂思。”
“唉,小妹性子柔弱無用成這樣,瑤瑤早晚要嫁人,俞大郎再失了爵位,往後這日子……我能不憂思嗎?!”徐學士恨恨的捶著小幾,袁先生嗬嗬笑了幾聲:“蔣尚書入值中書,東翁調禮部尚書的事不會有什麼意外了。”
“二哥調任禮部尚書又能怎麼樣?禮部尚書哪有吏部尚書實權在握?其實調什麼都沒用,俞大郎若能領差使還好些,如今這樣,二哥就是做了首相,與他何幹?”徐學士煩躁的打斷了袁先生的話,袁先生不以為忤,嗬嗬笑了幾聲道:“調了禮部尚書,好歹是現管,縣官不如現管不是,況且,昨天晚上,東翁跟我說了件小事,六爺聽了許能安心些。”袁先生頓了頓,見徐學士皺眉看著他,笑嗬嗬的撚著胡須接著道:“東翁說,昨兒正巧碰到晉安郡王,王爺拉著他說了好一會兒話,說晉安郡王妃和俞家大娘子自小莫逆,聽說俞家出了這樣的事,王妃急的都病倒了。”
徐學士聽的雲山霧籠,強忍著性子往下聽:“王爺說晉安郡王妃極為憂心俞家大娘子,他隻好設法開解,王爺說,王妃憂思太重,一來俞世子得神醫救治,也不過治個三年五年就能好了,就算萬一好不了,俞世子做了這麼些年的世子,從無過錯,徐夫人又是出自樂寧徐家,賢惠之名無人不知,實在不行,左不過讓夫人做主,由孫輩直接承襲罷了,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先例。”
“這是晉安郡王的意思,還是?”徐學士又驚又喜追問了一句,袁先生撚著胡須笑道:“晉安郡王末了又說了一句,壽王爺也覺得他勸的極有道理。”徐學士長舒了口氣:“有晉安郡王這話,又有王妃關心,這事是暫時不用多思慮。”
“清江侯府那兩位小衙內還在徐氏族學呢?”袁先生關切了一句,徐學士‘嗯’了一聲道:“小的在族學攻書,大的跟著隨安先生遊學在外。”
“隨安先生?翁抱樸?”袁先生驚訝道,徐學士點了點頭:“是他,小妹的身子……唉,先生也給她診過脈,再生育幾無可能,往後也隻能是這兩個庶子撐家承爵,無奈之下,我隻好托付隨安先生,看能不能將那兩個頑劣逆子教的稍稍懂事些,不過寄了萬一之望。”
“既托付給隨安先生,六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袁先生笑道:“隨安先生的本事六爺還不知道,必能點石成金。”
“但願如此。”徐學士歎了口氣道。
柳綠桃紅的二月裏,清江侯府的大門幾乎沒開過,世子俞盛世傷了腿,俞瑤芳的親事剛剛悄無聲息的退了,清江侯俞老太爺先是聽說兒子和姚家打起來了,嚇的魂不守舍,又見姚相公親自上門,徐夫人竟跟他商量都不商量就退了姚府的親事,氣的胡子倒吹,怒不可遏,想責罵徐夫人,又顧忌徐家,前一陣徐學士上門鬧的那場事還在眼前呢,想來想去,幹脆以俞盛世殘疾為由,連上了幾個折子要改立次子俞盛遠為世子,卻都被禮部駁了回來,隻氣的在屋裏跳腳大罵,他隻敢在屋裏罵,俞盛遠拚命慫勇著他去禮部問個清楚,他鼓了幾回勇氣也沒敢出門,隻好哼哼唧唧氣的病倒了。
除了俞盛遠,清江侯府再沒有一個人有心思賞花看柳,出門玩樂,俞盛遠也沒心思賞春,他削尖腦袋,滿京城尋門路想趕緊搞定他這世子之位,在他看來,清江侯世子落到他頭上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他如今要做的,就是趕緊把這事定下來。
李恬告了一個月的病,隔三岔五的悄悄往清江侯府尋俞瑤芳和徐夫人說話。
這天午後,俞瑤芳侍侯父親吃了湯藥,又給他按摩了半天,等俞盛世睡著,這才回到自己院裏,李恬正歪在炕上等她回來,俞瑤芳淨了手臉,和李恬對麵歪在炕上,閑閑的說話。